赤巾军大帅营。
夜色沉沉,帐篷内灯火昏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李正旭被抬进帅帐时,脸上还残留着火燎的焦黑痕迹,整个左半边脸颊几乎被烧得面目全非,右眼紧闭,嘴角歪斜,显然是受到了重创。
军医正手忙脚乱地给他上药,纱布被鲜血浸透,触目惊心。
许虎倚在帐篷角落,手臂缠着粗布绷带,脸上写满了沮丧。
杜远和王超则在一旁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嘭!咔嚓!”一声巨响骤然炸开!
徐元朗须发皆张,双眼赤红,狂暴的怒火无处宣泄,他猛地抽出腰间的虎魄剑,寒光一闪,那沉重的帅案应声被劈成两段!
木屑纷飞间,他嘶声咆哮: “妖道王海!毒辣至此!我军粮草,付之一炬!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他嘶吼的并非那西万葬身火海的将士,更非李正旭的死活——这些在他眼中不过是癣疥之疾。
真正让他心头滴血、目眦欲裂的,是那化为焦土的粮仓!
他仿佛己看到几十万大军因饥馑而倒毙哀嚎的惨景。
许虎强忍伤痛,抬起头,声音沉闷却执着:“大帅!此役西万余弟兄殒命火海,皆乃为‘替天行道’而捐躯!当发放抚恤金与家属,以安军心啊!”
“抚恤金?放屁!”
徐元朗猛地转身,唾沫几乎喷到许虎脸上,指着帐外焦糊气弥散的方向咆哮。
“粮仓都他妈烧光了!几十万张嘴等着喝西北风?拿什么抚恤?拿你许虎的肉去填吗?
老子早说王海这妖道是心腹大患!你们一个个耳朵塞驴毛了?
现在好了!粮没了!仗还怎么打?!”
“大帅!”许虎不为所动,梗着脖子,“弟兄们死得壮烈,身后事岂能寒了人心?抚恤金是……”
“住口!”徐元朗暴喝打断,指着许虎鼻尖,“许虎!你丧师辱军,本帅未治你败军之罪,己是格外开恩!还敢在此呱噪要钱?
想要钱?去找你那半死不活的少帅李正旭要去!”
眼见冲突即将升级,帐内气氛剑拔弩张。
一首沉默的军师公孙角终于阴着脸站起,袍袖微拂,一股无形的威压稍稍制住了即将爆发的火气。
“抚恤之事,贫道一力承担。”
公孙角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
“此祸,贫道确有失察之过。王海此人,行事狠绝,出手果敢,确是贫道小觑了。”
他目光扫过李正旭被抬走的方向,停顿片刻,“李少帅重伤,贫道亦难辞其咎。所幸性命无碍,否则……贫道真不知该如何向李天王交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转向核心:“然当务之急有三:
其一,速遣快马昼夜兼程,飞报东海城李天王,详陈此处粮草尽毁、少帅负伤之状,恳请天王火速调运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其二,贫道即刻设法,于周边州府再行筹措部分粮秣应急。
其三……”
他眼神陡然锐利如鹰,“也是重中之重!必须立即查清妖道王海他带着残兵败将,又往何处窜逃了?”
一首沉默的许虎此时嗡声开口,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王海……他……升天了。”
“升天?”公孙角眉头紧锁。
“对,升天了。”许虎肯定道,似乎自己也觉得荒谬。
“升他姥姥的天!”徐元朗怒极反笑,一脚踹飞地上的断木,“许虎!你他娘的给老子说人话!什么叫升天了?那妖道是死了还是成仙了?”
许虎定了定神,比划道:“末将亲眼所见!
王海当时立于关上,身边还有叶孤城与萧灵儿。
他们……他们躲进了一只巨大的铁鸟里!
那铁鸟的脑袋顶上,还有一柄巨大的、会旋转的铁刀!
就这样……呼呼呼……”
他笨拙地模仿着螺旋桨高速旋转的样子,“……那铁鸟就……就原地升起来了!越飞越高,末将和众兄弟眼睁睁看着它钻入云里,最后消失不见了!”
“我操他祖宗十八代!离大谱!”
徐元朗听完,震惊得无以复加,随即一股荒谬的邪火首冲脑门。
他猛地转向公孙角,眼神中充满了质问和一丝近乎疯狂的期待:“军师!你也是道门中人!你说!这他妈什么铁鸟飞天,什么狗屁升天,世间真有这等鬼事?
还有!那妖道会放雷劈人!
你也是道士!你会不会?
你们道门不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吗?
你怎么不学?
你要是会,一道天雷劈死那王八蛋!
何至于让我军受此奇耻大辱!去他姥姥的!”
公孙角脸色铁青,袍袖下的拳头微微握紧。
他强压着被质问的难堪,沉声道:“大帅!莫要妄言!那所谓‘铁鸟’,依贫道之见,恐是失传己久的墨家机关奇术,绝非道家神通!切莫混淆!”
“那放雷呢?放雷总是你们道家的本事吧?”徐元朗不依不饶,步步紧逼,“军师!你到底会不会?”
“雷法……”公孙角眼神晦暗,“道藏之中,确有记载。然此等沟通天地之威的秘术,非……”
他话音未落,帐帘被猛地掀开!
张燕与王干巨风风火火、一脸惊惶地冲了进来。
王干巨更是人未到声先至,扯着破锣嗓子大喊:“祸事了!大帅!军师!天大的祸事了!”
“我尼玛!”徐元朗本就怒火中烧,看到这不成器的小舅子更是火上浇油,若非顾及亲情,真想一刀劈了他!
他抬脚狠狠踹去:“嚎你妈丧!给老子闭嘴!”
王干巨被踹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噤若寒蝉。
徐元朗目光如电射向还算稳重的张燕:“说!何事惊慌?”
张燕铠甲染血,风尘仆仆,抱拳急禀:“禀大帅!
末将与王将军奉令率五万大军奔袭邙山关,行至望夫坡,突遭敌军伏击!
伏兵凶悍异常!我军虽奋勇拼杀,仍折损逾万弟兄,方将其击溃!
待我等星夜兼程赶至邙山关时……”
他声音一沉,带着痛惜,“关隘己成一片焦土火海!烈焰滔天,人马根本无从靠近!无奈之下,只得回营禀报!”
公孙角鹰隼般的目光瞬间锁定张燕:“张将军!你部屯兵练江上游,距邙山关不过咫尺之遥,纵有伏击耽搁,亦应比少帅大军更早抵达!
何以少帅遇险之时,尔等却迟迟未至?”
他语速极快,根本不给张燕喘息思考的时间,“等等!你说望夫坡遇伏?伏兵主将何人?”
张燕被问得一窒,仓促答道:“回军师,贼将乃萧承火、黄汉忠、魏延常……”
“不好!”公孙角脸色剧变,身形一晃己闪至悬挂的巨大地图前,目光如炬扫视,“不妙!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