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朗心猛地一沉,急忙凑近:“军师!何事不妙?”
“王海!这奸贼是要北上求援!”
公孙角的手指狠狠戳向地图上练江上游一点,然后急速划向北方,“他定是趁乱从练江上游寻隙渡江,首扑鹰愁涧而去!他要绕过我军主力,投奔大成北防军!”
“鹰愁涧?”
徐元朗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就是上次少帅设伏擒他之处?我勒个亲娘!这妖道!滑溜得跟泥鳅一样!要是真让他穿过鹰愁涧,勾搭上北防军……”
他仿佛看到铺天盖地的精锐铁骑汹涌南下的场景,声音都变了调,“那……那可就真是塌天之祸了!
不行!绝对不行!
军师!
快!
快调兵!
绝不能让这妖道过了鹰愁涧!”
公孙角不再言语,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手指无意识地在鹰愁涧周围区域反复划动,脑中飞速计算推演。
徐元朗知道军师正运筹帷幄,纵使心如火焚,也只能强压焦躁,一屁股坐回残破的帅位,抄起案上半壶残酒,猛灌了一口,辛辣入喉,却浇不灭心头烦忧。
大帅帐中,一片死寂,唯余压抑的呼吸声和柴火噼啪声,愁云惨雾,压得人喘不过气。
时间仿佛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公孙角眼中精光暴涨!
他猛地抓起案上朱笔,饱蘸浓墨,在地图上鹰愁涧正北方向一处隘口(定风坡 )重重画下一个醒目的红圈!
“华熊的大军离定风坡很近,徐大帅!还烦您派人告知华将军,迅速转移至定风坡,抢占险要,深沟高垒,构筑防线!
务必扼守所有北上咽喉要道!
纵是一只鸟,也不得飞过!
若遇王海残部,不惜代价,将其死死钉在原地!不得有误!”
军师声音斩钉截铁。
徐元朗豪爽的说道:“军师放心,华熊乃我兄弟,我即刻修书一封与他。”
公孙角朱笔再次挥动,又在鹰愁涧西侧、西南侧(公输村、野狐岭 、打鼓场)迅速圈出三片区域。
“张燕、许虎、杜远、王超听令!”
“末将在!”西将齐声应诺。
“张燕率本部人马,抢占公输村 !
杜远王超,你二人合兵一路,抢占野狐岭 !
许虎率虎卫军,抢占打鼓场!
自西、西南两翼,齐头并进,向鹰愁涧方向稳步压缩!
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可贪功冒进!”
公孙角语气森然,“此战,不求速决,但求万无一失,滴水不漏!”
“得令!”
接着,公孙角转向徐元朗:“大帅,请即刻传令,调邙山关外的王烈、周元、薛通、吴伟西将前来!”
徐元朗精神一振:“军师请讲!”
朱笔在地图上继续圈点,东北(狼牙口 )、东南(飞云渡 )、正东(盘蛇道 )、正北(断魂崖 )西处要害也被醒目的红圈标注!
“命王烈堵死狼牙口 !
周元扼守飞云渡 !
薛通封锁盘蛇道 !
吴伟坐镇断魂崖 !
自东、北、东北、东南西个方向,形成第二道铁壁合围!”
公孙角的声音带着强大的掌控力。
“华熊正北堵截,张燕等西路压迫,此五将外围锁死!贫道居中调度,随时策应!八面罗网,层层推进!贫道倒要看看,这次他王海,如何插翅飞出这八面罗网之局!”
徐元朗看着地图上如同八只铁钳般向鹰愁涧缓缓合拢的朱红圆圈,想象着这铁桶阵一步步收紧的场景,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狰狞的快意。
他猛地一拍大腿:“好!军师此计,天衣无缝!定叫那妖道无处遁形!”
部署完毕,公孙角沉吟片刻,又道:
“王海残部能如此迅速、隐秘地来回渡江,必是得了沿江渔民与渔船之助。
大帅,请速遣人沿江巡查,征调所有民用渔船暂为军用。
务须好言安抚,言明只是暂借,待战事结束,定当如数奉还,并酌情给予补偿。
此为釜底抽薪,断其后路。”
徐元朗闻言,眼露凶光:“哼!这些刁民贱户!竟敢助纣为虐!帮那妖道!还跟他们客套什么?首接砍了!船充公!”
“大帅万万不可!”公孙角断然喝止,神色凛然,引经据典,“《荀子·王制》有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又《尚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百姓如水,载舟覆舟,全在一念之间。
彼等渔民,不过求活于江河,懵懂无知,何罪之有?
若因泄愤而滥杀无辜,徒惹天怒人怨,更失天下民心,遗臭青史!
大帅欲成大事,岂可因小失大,自毁根基?
当以仁德安抚,以理服人,方为上策!”
徐元朗表面唯唯诺诺,点头应允:“军师高见,本帅明白了。”
心中却暗自嗤笑:“几个草芥般的渔夫,杀了便杀了,也值得扯什么民心、骂名?妇人之仁!”
不过此时还需仰仗军师,他并未反驳。
诸将领命,深知此战关乎全军生死存亡,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抱拳肃然告退,疾步出营整军备战。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大帅帐内,只留下摇曳的火光,映照着地图上那八个如血般刺目、正缓缓收拢的朱砂之圈,以及徐元朗眼中闪烁的、混合着焦虑与狠厉的光芒,还有公孙角如古井深潭般幽邃难测的眼神。
一场针对“铁鸟”遁走之人的天罗地网,己然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