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翠湖风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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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湖风雪寒**

洪荒大陆，广袤无垠。仙魔林立，大能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宗门世家如繁星点缀。然而，在这片浩瀚与神奇之下，亦有凡人国度挣扎求存，饱受天灾、战乱乃至仙魔争斗的波及，命如草芥。

北域边缘，一个名为翠湖镇的小地方，早己被连月的大雪覆盖，天地间唯余一片刺目的白与刺骨的寒。呼啸的朔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破败的屋檐和结冰的街道。

镇东头，一座香火早己断绝的城隍庙，在风雪中显得摇摇欲坠。庙内蛛网遍布，神像坍塌了一半，露出里面腐朽的泥胎木骨。寒风从残破的窗棂和门缝中灌入，发出呜咽般的嘶鸣。

在神像基座后方最避风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他叫楚阳。

身上裹着的，早己不能称之为衣服，只是几块勉强缀连在一起的灰褐色麻布片，根本无法抵挡这深入骨髓的严寒。在外的脚踝和手腕冻得发紫，布满了红肿溃烂的冻疮，有些地方甚至结了黑痂。他紧紧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进去，试图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单薄的身躯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团迅速消散的白雾。

饥饿像一只无形的爪子，死死攥着他的胃，拧绞着，发出沉闷的雷鸣。上一次吃到东西，还是两天前从一个好心大娘那里讨来的半块冰冷的、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那点东西，在无休止的寒冷和消耗下，早己化为乌有。

楚阳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神空洞地望向庙门外肆虐的风雪。那眼神里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的麻木和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本能。

记忆的碎片在刺骨的寒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是温暖的烛光？是模糊却温柔的笑脸？是……爹娘？画面太过遥远，只剩下朦胧的光晕和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安全感。然后，一切都被撕碎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后来懵懂的他才从镇民惊恐的议论中得知，那更像是远处修士大战波及的恐怖余波——如同无形的巨手，轻易碾碎了翠湖镇外那个小小的村落。巨大的阴影、刺鼻的焦糊味、令人窒息的气浪……爹娘用尽最后力气将他推出倒塌的屋梁，自己却被永远埋葬在废墟之下。

那年，他才六岁。

从此，翠湖镇的街头巷尾，多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小乞儿。

五年。整整五年。

与野狗争抢馊臭的食物残渣，在垃圾堆里翻找任何能塞进嘴里的东西；睡在冰冷的街角、漏雨的屋檐下，或是这座破败的城隍庙；忍受着路人嫌恶的白眼、唾骂，甚至无端的拳打脚踢。寒冷和饥饿是如影随形的伙伴，伤痛是家常便饭。他像野地里最卑贱的杂草，凭借着一点顽强的生命力，在夹缝中挣扎求存。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得更紧，胸腔里火烧火燎。他伸出同样布满冻疮的手，接住几片飘进来的雪花。雪花在掌心迅速融化，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随即被更深的寒冷吞没。

‘好饿…好冷…’ 意识在寒冷和饥饿的双重侵袭下开始模糊。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那冰冷的雪片，若是能吃进嘴里，或许也是“热乎”的。

庙里并非只有他一人。另外几个同样无家可归的老乞丐蜷缩在稍远些的角落，裹着更厚实些的破烂棉絮，对楚阳的处境视若无睹。在这朝不保夕的境地里，同情是奢侈的，自保才是本能。他们只希望这个病恹恹的小鬼别死在眼前，平添晦气。

楚阳的目光缓缓扫过庙内斑驳脱落的墙壁。那上面，靠近他蜷缩的地方，用尖锐的石块刻着几道歪歪扭扭的痕迹。那是他记录时日的方法。一道痕，代表熬过了一天。

‘熬过去…’ 一个微弱却固执的念头在心底深处挣扎，‘熬过这个冬天…一定要熬过去…’

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将身下垫着的一小撮还算干燥的草屑拢得更紧些，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珍宝。风雪在庙外咆哮，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小小的身躯在无边的寒冷与黑暗中，渺小得如同一粒即将熄灭的尘埃。

城隍庙在风雪的呜咽声中，沉默地见证着又一个生命在洪荒边缘的卑微挣扎。楚阳的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只剩下身体本能的颤抖，和那刻在墙上的、代表渺茫希望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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