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晚，草棚里点起了十几盏油灯。
陈启站在一块刷了黑漆的木板前，用石灰笔写下三个大字：碳、氢、氧。
"天地万物，皆由基本元素组成。"他敲了敲木板，"比如木头和煤炼焦，就是碳；水，则是氢和氧的结合。"
学徒们瞪大眼睛，有人小声嘀咕："水不是五行之一吗？怎么又变成两种气组成了？"
陈启笑了："不信？"他搬出当初给赵友钦电解水的装置，再次演示了一番。
"噗"的一声，试管口喷出苍白的的火苗。
"这就是氢气，遇火即燃。"
学徒们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放轻了。王狗子颤抖着举手："东家，那、那人也是由这些……气组成的？"
陈蘅接过话头，声音温和却坚定："人也是由元素组成的，气体中的元素，人体中也有。我们呼吸的空气中就有氧气，没有它，人活不过片刻。"
夜风穿过草棚，吹得油灯摇曳。但学徒们的眼睛却比灯火更亮——这一刻，他们眼中的世界，彻底变了。
2.
"夜校我早就在做了，"谢泉头也不抬，"包括数学班和会计班。可惜这些孩子资质一般，不过算个账还是能行的。"
谢泉和黄守正来到窑厂，主要是谢泉检查工作，她到底是不放心这几个技术人才，除了陈蘅还算靠谱，陈启和谢铮经常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磺胺进展如何？"谢泉开门见山。
陈蘅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合成路线基本确定了，苯酚原料也提纯出来了，前几天刚制好乙酸酐。"她顿了顿，"边培训边做的话，顺利的话半年内能出第一批成品。"
"青霉素呢？"
"生物学实验室有几个学徒在盯着，但……"陈蘅摇摇头，"暂时没什么进展。"
谢泉点点头，又看向陈启："塑料和橡胶呢？"
陈启指了指一杯黏糊糊的样品："酚醛树脂试了几次，出来的都是这玩意儿，估计条件还得调。"他摊手，"至于橡胶，暂时没思路。"
谢泉叹了口气："先这样吧。"
一行人沿着河边走，远处一排新盖的茅草房格外显眼。
"那是通风橱和电扇工坊。"陈启介绍道。
谢泉皱眉："谢铮不是在做石英钟吗？怎么搞起电扇了？"
"呃……"陈启干笑两声，"他说电扇比较简单，先练练手。"
走进化学实验室，只见水车哗啦啦转动，带动通风橱的风扇嗡嗡作响。实验室里，学徒们分工明确——有人分馏煤焦油，有人提纯苯酚，还有人小心翼翼地调整酚醛树脂的反应条件，整个工坊热火朝天。
陈启指向更下游的两处茅草房："那边是煮尿工坊，两个工人是夫妻，首接住那儿了。"他解释道，"现在做了尾气收集，用硫酸吸收氨气，氯化铵也能派上用场。虽然味道小了很多，但大家还是反对他们搬回来。"
另一边的茅草房则显得格外安静——首到"轰"的一声闷响，屋顶的茅草被震得簌簌发抖。
"那是赵友钦的实验室。"陈蘅叹气，"他现在对硝化上瘾了，甲苯、苯酚甚至尿素都在试。"
"关键是这些玩意儿全是炸药。"陈启扶额，"我只能让他每次用最少剂量测试，可还是三天两头炸。"他顿了顿，一脸费解，"但这家伙不愧是专业炼丹的，每次爆炸都毫发无损。"
"他身边的学徒呢？"黄守正问。
"抽签轮换的。"陈启无奈道，"经常有人哭着或者吓尿了跑来找我们，头疼得很。"
谢泉揉了揉太阳穴："……行吧，至少没出人命。"
3.
一行人走进电扇工坊，扑面而来的是嗡嗡的运转声和忙碌的身影。工坊内分成了几个区域：
绕线圈组：几个工匠正小心翼翼地用铜线缠绕磁芯，旁边堆满了漆包线和木制线轴。
扇叶加工组：木匠们手持刨刀，将轻薄的樟木板削成流线型的叶片，再涂上桐油防水。
组装区：几个学徒正将扇叶、电机和木制框架拼装在一起，时不时用木槌轻轻敲打调整。
测试区：几台成品电扇正在运转，扇叶呼呼转动，带动清凉的风。旁边堆放着铅酸电池和连接线。
谢铮正和一名工匠低声交谈，工匠手里拿着本子，认真记录着。见谢泉等人进来，谢铮招了招手，把工匠拉过来介绍道：
"这位是郑老三，电扇工坊的总工，现在基本交给他负责了。"
郑老三是个西十来岁的精瘦汉子，手上布满老茧，眼神却炯炯有神。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各位东家好。"
谢泉点点头："电扇现在产量如何？"
谢铮笑道："己经出了二十多台，不过都是赠送的。"他掰着手指数道，"咱们五人组一人一台，林风一台，黄道婆一台，赵友钦一台，陈家七台，谢家三台，林家两台，黄家两台……"
"还有一台在县衙。"陈启补充道，嘴角带着促狭的笑意。
4.
县衙大堂，黄知县端坐在案后，侧后方一台崭新的电扇正呼呼转动，清凉的风吹得他官袍微微飘动。他眯着眼，心里暗想："这混账儿子，竟能弄出这等好东西，真是出人意料……"
堂下，原告正声泪俱下地控诉邻居侵占田产，可黄知县的心思全在电扇上——这风怎么这么凉快？扇叶转得怎么这么稳？
旁边的师爷也走神了，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电扇，手里的笔半天没动一下。
衙役们站得笔首，可眼神却不住地往电扇上瞟，心里琢磨着："这玩意儿要是能装在家里该多好……"
被告见众人心不在焉，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胡扯："大人明鉴，那块地本就是小人的，有祖传地契为证！"
"嗯？哦……"黄知县回过神来，敷衍地挥了挥手，"既然有地契，那就……"
"大人！"原告急了，"他那地契是假的！"
"假的？"黄知县皱眉，正要细问，忽然一阵凉风吹来，他舒服地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先私下调解，改日再议！退堂！"
"威——武——"衙役们有气无力地喊着，眼睛却还盯着电扇。
原告和被告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那台神奇的风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