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突至,巡防营的案子却激增。
夜深人静时分,月色皎洁之时,巡防营的地牢传出一声又一声凄惨的叫声。刑讯室内遍布狰狞刑具,墙面上满是血污,一个又一个被铁链悬挂在刑讯架上的身体被沾了盐水的皮鞭抽打。每一鞭下去,血腥气就弥漫在空气中,这地牢里到处都是人间炼狱。
被抓到的黑衣人此时早己面目全非,仿佛一片破布挂在墙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霍珩一身猩红广袖长袍,端坐在漆红木桌后面。那俊美如画的眉眼在这晦暗森冷的地牢中仿佛索命恶鬼。冰冷,美丽,却又骇人听闻。
他神情疏淡,连日的审讯让他眉宇之中笼着淡淡的疲倦,连眼神都透着厌烦。
这帮贼人嘴太严了,他亲自来撬竟然也撬不开。
不过,撬不开也说明了一件事。
先前逃掉的那个家伙估计是个重要人物,且身份不容泄露。否则审讯不会如此棘手。为了这桩案子,霍珩己经在衙署连歇了好几天,身上早就被腐烂腥臭味浸透。
他厌恶的皱着眉头,眼底没有一丝对眼前人的怜悯,只有不耐。
“还是不招是吗?”贺晨手持两颗龙眼大的玉珠子,慢悠悠地把玩着从木牢门的一边进来。
吊儿郎当的语气在这样地狱般场景之下格外诡异,令人闻之遍体生寒。
霍珩淡淡抬起眉眼,瞥了他一眼。
贺晨这家伙是真的花里胡哨又臭美,下地牢值班还穿一身白。这是生怕别人大半夜孤魂野鬼瞧不见他,还是血溅一身不够鲜艳?
扔掉手中的卷宗站起身,霍珩嗓音冷冽如寒冬的冰凌:“你接着审吧,我回去了。”
说罢,也不听贺晨废话,擦着手指就离开了地牢。
霍珩平日是很少不先沐浴完就走的。但今夜大雪,天寒地冻,他没兴趣还在衙署过夜。
……
回到武阳王府己经是深夜,冰雪卷着寒风吹过影壁,吹得廊下的灯笼摇晃。
霍珩湿着头发从盥洗室走出来,西下里寂静无声。墨发发梢的水滴滴落到洗脸架上的盆中,他垂眸瞥了眼水中猩红的唇,不知为何想起那日在相国寺后山竹林,郭家的小姑娘盯着他的嘴唇时莫名有几分如狼似虎的眼神。他的嘴唇有什么好看的?
水滴却在下一瞬滴答砸入水面,将倒影模糊开来。
抿了抿薄唇,霍珩随手将擦头发的布巾子丢进铜盆之中。
水花溅起,倒影消失。
他系好亵衣的带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上榻闭眼睡下。
……
翌日清晨,天还黑着,风却越大。吹得木质的窗门震震作响,仿佛要从缝隙钻进内卧。
昏暗的内卧床榻之上,霍珩骤然掀开褥子,一张玉雕般的脸上布满绯色。他闭了闭眼,墨发凌乱披散在肩颈,几缕漏进亵衣之内。空气中一股石楠花的味道弥散开来。
许久,紧闭的羽睫才缓缓睁开,那双冰冷的凤眸眼尾不自知地染上暧昧的绯色。
霍珩一睁眼便感觉到身下有濡湿之意,他夜遗了。
很奇怪,自他知道自己有病且刻意控制起,己经很久没有夜遗过。昨日夜里也不曾做过梦,只是临睡前突然想起郭家的小姑娘,并未有其他举措。这次的失误与情爱或欲瘾无关,难道是病情又加重了?
身下石楠花的味道更浓郁了。霍珩起身解开了腰带,随手将亵衣丢在脚踏上。
他赤脚踩在地毯上,修长的腿与微微凸起的雪白足踝,被红棕的柔软地毯衬托得仿佛发着惨白的光。他毫不在意抬手将发丝捋到脑后,转身又进了盥洗室。
等再出来时,又是一身冰寒的水汽。
他端坐桌前,眼底些许嫣红之色。吃着早膳时,心不在焉地想着再去寻老道士一趟。
或者,去找郭家小姑娘也可。
那丫头不是声称定会再赔他一只蛊虫?既然她诚心诚意地想赔偿他,那他自然也不该辜负她的好意。
……
与此同时,洛安侯府。
郭满在替郭佳收拾完烂摊子的次日,就听说郭佳突然忏悔,决心要去庙里住一段时间。
这个事儿是突然就发生的,且还是她自个儿提出来。
老太君被她气成那样都没想过把人送去庙里,郭佳自己先跑去跟老太君承认错误。
郭佳哭着说,她昨日说的那些话并非是要伤老太君的心。实在是父亲突然要她相看,且给她找的人选都是些破落户,根本没经过她的认可,她一时间太慌乱了才会如此。如今意识到自己伤了老太君的心,自认有错,自己认罚,这才要去庙里清修。
郭佳要走,且还是要自己认罚去清修,老太君自然不会拦她。整个侯府也没人拦她。
何氏如今只一门心思的养胎,筹办郭满的及笄宴,根本无暇关注晨曦院郭佳惹了什么乱子。除了夜里郭峰提了一嘴郭佳闹腾太过,害他在下属跟前丢了颜面,除此之外,别的什么都没说。
何氏好生的宽慰了郭峰许久,都不知道郭佳差点亲事定下了。
……
当天下午,郭佳就收拾了一堆吃用的物品,带着十几个仆从离开了侯府。
郭满觉得不大对劲,郭佳何时这么自觉了?
她要是真有良心,太阳都会打西边出来!
郭满心道,难不成郭佳是见阿爹有将她嫁出去的意图,心里生了急迫害怕,决心自己想办法把婚事定了吧?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她不是早跟陆缘生达成共识,要盯着太子妃的位置吗?郭满疑心郭佳怕是收到什么消息,知晓太子近来可能在宫外。她想做什么,怕在府里被束缚了手脚才跑出去。
想想,郭满叫秋枫去把树生叫回来。
果不然,等树生回来一趟。郭满终于确定了,郭佳就是要有行动。
太子殿下近来被朝廷派了差事,估摸着这段时日会离宫去城郊亲自监督。如今人就在城郊别院里住着。与太子一起的,还有郭佳那位被皇帝指给太子为侧妃的表姐。
郭佳这是借去庙里清修为名,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姑娘,咱不管吗?”
喜鹊没想到郭佳胆子这么大,还一点脸皮不要。这要是真叫她办成了,那当然是好事一桩。但若是没成,怕是连带整个侯府的名声都要受到影响。
“先别管。”郭满思索了再三,决定先盯着:“找人盯紧点。一旦她有任何过界举动,立即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