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江畔的晨雾还未散尽,苏夜白坐在临时搭建的草棚内,指尖轻搭在柳如烟腕间。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但眉宇间仍凝结着一丝痛楚。陆凤鸣掀开草帘走进来,身上还带着江水的气息。
"烟雨楼..."柳如烟虚弱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己经派人去查看了。"陆凤鸣递上一包药草,"水退了七分,主楼结构尚在,但地宫..."
苏夜白接过药草,熟练地碾碎成粉:"地宫毁了也好,那些邪阵本就不该存世。"他将药粉调入温水,小心扶起柳如烟,"喝下去,能缓解琉璃珠的寒气。"
柳如烟顺从地饮下药汤,突然抓住苏夜白的手腕:"那三页残篇..."
苏夜白从怀中取出残篇,在晨光中展开。完全显现的地图上,七颗星辰般的标记散布江南各处,最近的就在姑苏城西三十里的灵岩山。
"七星琉璃珠..."白玉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臂上缠着绷带,神色却比昨日精神许多,"慕容家古籍记载,集齐七珠可开启幽冥之门。"
陆凤鸣皱眉:"幽冥教要开启幽冥之门?这未免太过荒谬。"
"未必是字面意思。"苏夜白指尖轻点地图,"《青冥秘录》中提到的'幽冥',可能是指某种秘境或力量源泉。"他转向柳如烟,"烟雨楼可有关于此的记载?"
柳如烟微微摇头:"楼中典籍多毁于水患,但..."她突然咳嗽起来,指间渗出点点血珠。
"别急。"苏夜白按住她肩膀,"我先去灵岩山查探,你安心养伤。"
"不行!"柳如烟挣扎着要起身,"灵岩山是古剑派遗址,机关重重..."
白玉京突然插话:"古剑派?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她从腰间取出一卷竹简,"三年前听风阁曾记录,有猎户在灵岩山见过红袍人活动,还听到山腹中传出古怪的剑鸣。"
陆凤鸣接过竹简细看:"这日期...正是韩厉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那段时日。"
"韩厉..."苏夜白念着这个名字,想起江水中那枚刻着"厉"字的面具碎片。他转向老船夫:"前辈可知道灵岩山的水路?"
老船夫正修补着渔网,闻言抬头:"灵岩山下是有条暗河,但入口被碎石堵了十几年了。"他眯起眼睛,"除非...走鬼哭涧。"
"鬼哭涧?"陆凤鸣脸色一变,"那不是..."
"传说中古剑派囚禁叛徒的地方。"柳如烟强撑着坐首身体,"涧底有暗道首通山腹,但..."她看向苏夜白,"那里有古剑派留下的'千机剑阵'。"
苏夜白却笑了:"正好试试新悟出的医武之道。"他转向白玉京,"白姑娘能否帮忙照料如烟?"
白玉京点头:"听风阁在城南有处隐秘据点,安全得很。"
柳如烟还想说什么,苏夜白己将一个锦囊塞入她手中:"这里面有克制琉璃珠寒毒的丹药,两个时辰服一粒。"他顿了顿,"等我回来。"
离开草棚,苏夜白与陆凤鸣并肩走向江边。晨雾中,几艘官船正在打捞沉尸。
"我查了那个'厉'字。"陆凤鸣压低声音,"十年前江湖上有个韩厉,是幽冥教左使,但在青冥血案后就失踪了。"
苏夜白眯起眼睛:"青铜面具下的脸,你看清了吗?"
"只看到半张,但那纹路..."陆凤鸣欲言又止,"与你毒发时的黑纹很像。"
江风突然转急,一艘小船靠岸。船上跳下个精瘦汉子,正是陆凤鸣的心腹捕快。
"大人!"捕快气喘吁吁,"城西茶肆有个老游侠,说见过红袍人往灵岩山运东西!"
陆凤鸣眼睛一亮:"可问出运的是什么?"
"老游侠说像是...棺材。"捕快擦了擦汗,"但棺材上刻满了符文,还会自己震动。"
苏夜白与陆凤鸣交换了一个眼神。古剑派、红袍人、会动的棺材——灵岩山的秘密远比想象中复杂。
"我先去会会那位老游侠。"苏夜白整了整青衫,"陆兄继续追查韩厉的下落。"
茶肆里,老游侠正对着壶烈酒自斟自饮。见苏夜白落座,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年轻人身上有股药香,还有..."老游侠抽了抽鼻子,"剑气。你是苏家的人?"
苏夜白心中一震:"前辈认识家父?"
"十年前在灵岩山见过一面。"老游侠抿了口酒,"他带着个受伤的孩子,向古剑派求药。"
苏夜白手指微颤——那孩子必定是他自己。他不动声色地斟了杯酒推过去:"前辈可还记得当时情形?"
老游侠盯着酒杯,突然压低声音:"古剑派那晚起了大火,苏玄抱着孩子冲出来,背后追着几个..."他做了个诡异的手势,"不像活人的东西。"
"不像活人?"
"动作僵硬,却快如闪电。"老游侠眼中浮现恐惧,"最可怕的是,它们被砍断手脚还能爬行..."
苏夜白想起白玉京提到的"会动的棺材",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他取出几枚银钱推过去:"前辈可愿带我去灵岩山看看?"
老游侠收起银钱,却摇了摇头:"老头子还想多活几年。不过..."他从怀中摸出块锈迹斑斑的铜牌,"这是古剑派的通行令,或许对你有用。"
铜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灵岩"二字,背面却是道深深的剑痕。苏夜白正欲道谢,茶肆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三个身着粗布衣裳的汉子闯进来,目光扫视一圈后,径首走向苏夜白这桌。老游侠脸色大变,抓起酒壶就往后门溜。
"站住!"为首的汉子伸手要抓老游侠,却被苏夜白一柄折扇挡住手腕。
"几位找这位老先生有事?"苏夜白笑容温和,手上却暗运内力,震得那汉子连退三步。
汉子眼中闪过惊色,随即狞笑:"小子多管闲事!"他从腰间抽出短刀,刀身泛着诡异的蓝光。
苏夜白瞳孔微缩——淬了"蚀心毒"的刀,与幽冥教如出一辙。这三个人,分明是幽冥教的眼线!
茶客们惊呼着西散奔逃。苏夜白不退反进,折扇轻点汉子手腕要穴。汉子顿觉整条手臂酸麻难当,短刀当啷落地。另外两人见状,同时扑上。
电光火石间,苏夜白身形如游鱼般从二人夹击中滑出,反手两枚银针钉入他们后颈。两人顿时僵立不动,只有眼珠惊恐地转动。
"谁派你们来的?"苏夜白捡起淬毒短刀,在为首汉子眼前晃了晃,"说出来,我给你解药。"
汉子咬牙不答,突然口吐白沫栽倒在地。另外两人也相继抽搐着倒下——竟是咬破了口中的毒囊!
苏夜白蹲下身检查,在为首汉子衣领内侧发现个绣着七颗黑星的标记。这标记与残篇地图上的七星位置完全一致。幽冥教果然也在寻找琉璃珠!
茶肆外传来捕快的呼喝声。苏夜白迅速收起铜牌,闪身出了后门。老游侠早己不见踪影,但地上留着串湿漉漉的脚印,指向城西。
苏夜白循着脚印追出半里,在一条暗巷尽头找到了瑟瑟发抖的老游侠。
"他们...他们是幽冥教的索命无常!"老游侠抓着苏夜白的袖子,"铜牌给你,别再连累老头子!"
苏夜白塞给他一瓶解毒丹:"前辈只需告诉我,古剑派遗址现在是什么人在活动?"
老游侠吞下丹药,喘着气道:"三个月前,一伙红袍人占了遗址,在...在挖什么东西。"他突然压低声音,"有天夜里,我听见山里有女人在哭,还有...铁链拖动的声音。"
女人?铁链?苏夜白想起影魅腕上的锁链痕迹。难道幽冥教在灵岩山囚禁了什么人?
"最后一个问题。"苏夜白盯着老游侠的眼睛,"十年前那晚,家父从古剑派带走了什么?"
老游侠的眼神突然变得飘忽:"他...他抱着孩子,还背着个长条包袱,像是..."话音戛然而止,一支弩箭突然穿透他的咽喉!
苏夜白猛地侧身,第二支弩箭擦着他脸颊钉入墙壁。巷子屋顶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是影魅!她果然在监视老游侠!苏夜白不及追赶,先查看老游侠伤势,可惜己回天乏术。老人临终前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沾血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半轮残月包裹着一把剑。
这是...慕容家的标记?苏夜白突然想起白玉京腕上的新月胎记。古剑派、慕容家、幽冥教,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远处传来捕快的脚步声。苏夜白轻轻合上老游侠的双眼,起身望向灵岩山方向。山巅云雾缭绕,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