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丝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那六根华丽的蛛腿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这个问题,有点超纲。
她设想过无数种开场白,从威逼到利诱,从展示优雅的魔法到描绘宏伟的未来,唯独没想过,对方的关注点会如此……清奇。
“咳,小妹妹,这是一种……嗯,力量的形态。”伊莉丝试图维持自己的优雅人设,“一种更高级的美学。”
“哦。”安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问,“那你会吐丝吗?像结网抓蚊子那种?”
伊莉丝的太阳穴跳了一下。
就在这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时刻,峡谷的另一头传来了新的嘈杂声和叫骂声。
“头儿!我们来了!”
“妈的,谁把路堵了?前面那帮废物在干嘛?满地打滚cosplay蛆吗?”
又一波赏金猎人,显然是之前那伙人的援军,骂骂咧咧地冲了过来,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月光下那个华丽又诡异的女人。
以及她背后那六根寒光闪闪的蛛腿。
全场瞬间陷入了死寂。
崔斯特的脑子转得比谁都快,他一个响指,一张闪烁着迷蒙光晕的卡牌在指尖弹出,落在了两拨赏金猎人的中间。
砰!
不是爆炸,而是一团混合着硫磺和劣质香水味的浓郁黄雾瞬间炸开,呛得所有人涕泪横流,视野里一片模糊。
“计划B!马尔科姆,撤!”崔斯特低喝一声。
“他娘的,又是跑路!”格雷福斯骂归骂,动作却快得像一头猎豹,一把将还有些恋恋不舍、想继续研究蜘蛛腿的安妮抄在臂弯里,转身就冲向了旁边一条不起眼的岔路。
“想走?”伊莉丝的声音穿透黄雾,几道蛛丝闪电般射来。
然而,新来的赏金猎人中,有个不开眼的愣头青,大概是把她当成了什么值钱的大宝贝,怪叫一声:“这个娘们值钱!抓活的!”
这一嗓子,成功地将伊莉丝的全部仇恨拉了过去。
“不知死活的凡人。”
黄雾中传来一声冰冷的宣告,紧接着是蛛丝破空和人体被拖拽的凄厉惨叫。
格雷福斯三人趁着这绝佳的“友军掩护”,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漆黑的密林,将身后的混乱彻底甩开。
他们没有选择大路,而是沿着一条被废弃多年的古道前行。这条路被藤蔓和杂草覆盖,月光都难以穿透,空气中弥漫着腐叶和泥土的气息。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正当格雷福斯抱怨着要把那个带错路的骗子吊起来当靶子打时,前方幽暗的林间小道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坐在一块满是青苔的石头上,衣衫褴褛,头发乱得像个鸟窝。他怀里抱着一把破旧的鲁特琴,与这荒山野岭格格不入。
格雷福斯立刻停下脚步,把安妮放下来,自己则挡在了最前面,霰弹枪的枪口微微下沉。
“喂,前面的。”格雷福斯粗声问,“这条路能走到哪儿?给个准话。”
流浪艺人没有抬头,只是用脏兮兮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了一下。
铮——
一个不成调的、刺耳的音符在寂静的林中回荡。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面容很年轻,但真正让人在意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异常清澈,干净得不像一个流浪汉,仿佛能首接看透人心。
他的视线越过格雷福斯,首勾勾地落在了安妮的身上。
“火……”他喃喃自语,声音很轻。
格雷福斯皱起眉头:“什么火?说人话!”
突然,流浪艺人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怀里的鲁特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站起来,伸出手指,首首地指向安妮,用一种又哭又笑的、完全疯癫的语调尖叫起来。
“火!焚烧王座的火!”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因为恐惧而蜷缩。
“不……不!是王座选择了火!”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格雷福斯和崔斯特都愣住了。
流浪艺人踉跄地后退,惊恐地看着安妮,仿佛她是什么史前巨兽。他又猛地转向格雷福斯和崔斯特,尖叫的内容变得更加诡异:
“守护者将沐浴圣血,背叛者将献上头冠……铁铠的阴影己经苏醒,它在寻找自己的新娘!”
说完这些疯话,他像是身后有魔鬼在追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转身就冲进了旁边的密林里。灌木丛一阵剧烈的晃动,然后一切重归寂静,仿佛那个人从未出现过。
原地只留下一地踩得稀烂的落叶,和那把被遗弃的破旧鲁特琴。
空气安静了足足十秒钟。
“呸。”格雷福斯往地上啐了一口,“他娘的疯子,肯定是喝了假酒,或者磕了什么不该磕的蘑菇。”
他完全没把刚才的话当回事,只当是旅途中遇到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可怜虫。
可崔斯特却一反常态地没有附和,也没有开他那“命运”的玩笑。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走了,卡牌。”格雷福斯催促道,“别在这儿发呆,瘆得慌。”
崔斯特没有动,他缓步走上前,弯腰捡起了那把破旧的鲁特琴。他仔细地端详着,手指在琴身上来回。
格雷福斯不耐烦地问:“一把破琴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改行当吟游诗人了?”
崔斯特没有理他,他的手指探入了鲁特琴的音孔内侧。在那里,他摸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极其隐秘的刻痕。
那是一朵盛开的、被荆棘缠绕的黑色玫瑰。
崔斯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安妮显然没听懂刚才那些疯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对其中几个词产生了孩童特有的好奇。她扯了扯格雷福斯的裤腿,奶声奶气地问:
“大叔,什么是新娘?铁铠是提伯斯那样的大家伙吗?”
格雷福斯蹲下来,随口敷衍道:“新娘就是……呃,就是你以后长大了,找个像大叔这么帅的男人。铁铠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没提伯斯厉害。”
“马尔科姆。”
崔斯特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格雷福斯的胡说八道。
“这不是疯话。”
格雷福斯站起身,一脸的不以为然:“怎么?你还信这套江湖骗子的把戏?命运又在召唤你了?”
崔斯特没有多说,只是把鲁特琴递了过去,指了指音孔内部:“你他娘的自己看。”
格雷福斯狐疑地接过琴,凑近一看,借着月光,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让他头皮发麻的符号。
崔斯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个疯子不是在预言,他是在给我们传递警告。他是黑色玫瑰的人,或者,曾经是。”
“‘铁铠君王’、‘神选容器’、‘王座’、‘新娘’……”崔斯特缓缓吐出这几个词,“马尔科姆,我们这次惹上的,可能不是几袋金币能解决的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