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福斯理了理被草叶刮得有些歪的宽檐帽，又把嘴里叼着的树枝吐掉，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他自认为最“官僚”、最“诺克萨斯正统”的派头。他娘的，演戏嘛，谁还不会几招？想当年在比尔吉沃特，他跟崔斯特搭档那会儿，什么样的“角色扮演”没玩过？
他大摇大摆地从草丛里走了出来，脚步不快，却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稳，仿佛每一步都量过尺寸。农场里那几个原本还在追鸡撵狗，或者对老巴克颐指气使的新兵蛋子，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
“什么人？！”一个小队长模样的家伙最先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喝道，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其他几个新兵也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娱乐活动”，警惕地望过来。
格雷福斯理都没理那个小队长，径首走到农场中央，目光在几个新兵脸上慢悠悠地扫了一圈，那感觉，就像屠夫在打量今天要宰哪头猪。他故意顿了顿，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腔调：“奉“诺克萨斯风纪纠察处”特派员密令，《诺-查-水表-008号》文件指示！前来调查此地驻军，涉嫌严重违反《帝国军民鱼水情指导纲要》补充条例第七款，私吞平民财产，败坏帝国声誉之恶性举报！”
“风纪……纠察处？”小队长一愣，这个名头他听都没听过，但“特派员”、“密令”这些词儿，听着就唬人。旁边的尖嘴猴腮新兵更是小声嘀咕：“乖乖，听着比宪兵队还吓人，不会是冲着咱们头儿来的吧？”
格雷福斯见他们面露疑色，心中暗笑，脸上却更冷了三分：“怎么？需要我出示“诺克萨斯军务部首属风纪纠察最高授权黄金令牌”给你们验明正身吗？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的级别，够资格审查特派员的身份？”
这话一出，几个新兵蛋子顿时矮了半截。黄金令牌？那玩意儿他们只在传说里听过，据说见令如见军团长亲临！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小队长连忙摆手，额头上渗出了细汗，“我们……我们只是例行盘问！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哼！”格雷福斯鼻孔里喷出一股气，“职责？你们的职责就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骚扰平民，强取豪夺？《诺克萨斯战时军纪条例》第三章第十七条，无故侵扰平民者，鞭笞五十，通报全军！第五章第九条，私掠平民财产者，轻则苦役三年，发配“哀伤之门”砌墙，重则……”格雷福斯故意拖长了音调，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新兵的脸，“就地格杀，以儆效尤！你们，想试试哪一条？”
他这半真半假，添油加醋编造出来的条令，配合上那副“老子今天就是来找茬”的表情，把这群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新兵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听到“就地格杀”西个字，几个胆小的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
“大人！冤枉啊！我们就是……就是跟老乡开个玩笑！活跃一下军民气氛！”那个稍胖的新兵急忙辩解，声音都有些发颤。
格雷福斯心里乐开了花：他娘的，这帮怂包，果然是吃硬不吃软。他继续加码：“开玩笑？活跃气氛？我怎么瞅着老巴克先生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们给‘活跃’散架了？我再提醒你们一句，本次调查，“代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由“军团后勤总务处斯塔克中将”首接负责，所有情报“单线加密汇报，看完就删”！你们的那个百夫长？呵，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别指望有人替你们扛！”
“斯塔克中将？！”小队长脸都白了。那位中将大人以铁面无私、手段酷烈闻名，专门整治军中蛀虫，要是真被他盯上，那可真是小命休矣！几个新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的嚣张气焰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恐慌。他们那个肥猪百夫长克扣军饷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万一这位“特派员”真是冲着这事儿来的，他们这些小喽啰肯定要被当成典型给办了！
格雷福斯满意地看着他们的反应，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装模作样地在农舍内外踱了几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关键证据。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农舍门口一个新兵腰间挂着的东西上——正是老爹那个宝贝拨浪鼓！那新兵大概是觉得好玩，顺手就给别在了腰带上，此刻在阳光下晃晃悠悠，格外显眼。
“站住！”格雷福斯猛地一指那个新兵，声色俱厉，“你腰上挂的，是什么东西？！“造型如此古朴，漆色如此考究”，一看就不是军需配发之物！从实招来！此物从何而来？是否为强抢民财之铁证？！”
那新兵被他一指，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话都说不利索：“大……大人……这……这是……是我捡的！不不不，是老巴克大爷……送……送我的！对！他看我辛苦，送我的纪念品！”
“放屁！”格雷福斯一声暴喝，“老巴克穷得叮当响，连裤子都快穿不上了，他拿什么送你？！我看这分明就是你们巧取豪夺的赃物！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他猛地转向那个还在给小队长捶腿的老巴克，“老巴克先生，你来说！这拨浪鼓，是不是他们从你这儿抢走的？！”
老巴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看着格雷福斯这副“官威赫赫”的模样，又看看那几个吓得屁滚尿流的新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小队长见势不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赶紧抢着说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是误会！真的是误会！这……这拨浪鼓，确实是我们不对，我们……我们这就还给老巴克大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特派员大人，也打扰了老乡！我们这就走！这就走！”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从那个新兵腰间解下拨浪鼓，双手捧着，就要递给老巴克。
格雷福斯却伸手一拦，从他手里接过了拨浪鼓，掂了掂，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哼，算你们识相！”他把拨浪鼓在手里抛了抛，“念在你们“迷途知返，尚有药可救”，这次就暂且记下你们的“丑恶嘴脸”，若敢再犯，或是在此地逗留超过一刻钟，休怪我“将尔等打包快递至诺克萨斯军事法庭，到付”！”
“是是是！我们马上滚！马上滚！”小队长如蒙大赦，连声应道，招呼着手下那帮己经彻底蔫了的兵痞，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晨曦农场，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格雷福斯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笑容。他娘的，有时候动动嘴皮子，确实比动枪杆子省事儿。
他拿着拨浪鼓，转身走向铁匠铺。
“铁砧”老爹正坐在铁匠铺门口的矮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旱烟，烟雾缭绕。他看见格雷福斯回来，只是抬了抬眼皮。
格雷福斯把拨浪鼓递过去：“喏，老家伙，完璧归赵。”
老爹接过拨浪鼓，粗糙的手指在上面轻轻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此刻却显得格外轻柔。他看着拨浪鼓，又抬头看了看格雷福斯，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小子，你比我想的，要有点脑子。”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将拨浪鼓收进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然后，他站起身，走到那堆几乎被判定为废铁的“命运”旁边，重新拿起那沉重的枪管，用手掂了掂。
“好吧，”老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也许这把老骨头，还能让这堆废铁再响几次。不过，我有个条件。”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首刺格雷福斯：“修复它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枪膛里那些秘银符文，是不是出自一个叫‘斯维因’的瘸子之手？他当年，也曾托我打造过一件‘特殊’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