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 夜 (续)
佛教徒流浪汉大叔 - 松本浩(底层 - 角落廉价单间)
松本浩缩在狭窄得像棺材的胶囊里,布满油污的毛毯裹到下巴。他刚把最后一口便宜清酒灌下肚,试图用那点灼热驱散关节的酸痛。
“啧,这鬼地方,比桥洞还冷……”他嘟囔着,浑浊的眼睛扫过墙角堆着的捡来的“宝贝”——几个空易拉罐,几本发霉的漫画,还有一本《般若心经》。那是一个寺庙的僧侣送给他的。“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他下意识地念叨,手指神经质地捻着经书粗糙的页角。最近酒店里气氛不对,总感觉冷飕飕的,走廊灯也忽明忽暗。他这种社会边缘人,对危险有种野兽般的首觉。
为了“加强防护”,他把自己珍藏的一小包粗盐撒在了胶囊门口,形成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又颤巍巍地把那本《般若心经》摊开,放在枕头边,经文朝外。
“行了……这样……总该有点用吧……”他安慰着自己,酒精上涌,眼皮沉重。刚迷迷糊糊要睡着——
哒……哒……哒……
脚步声。
很轻,很慢,像是湿漉漉的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就在他门外那条狭窄的过道上。
松本浩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心脏像被冻住的老鼠,疯狂地撞击着肋骨。他猛地缩进毯子深处,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塑料门。
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前!
松本浩连呼吸都停了,耳朵竖得比兔子还尖。他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
沙……沙……沙……
不是脚步声,是……摩擦声?像是什么粗糙的东西在刮擦着门板。
“谁……谁在外面?”松本浩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没钱!滚开!”
没有回答。只有持续不断的沙沙声。刮擦声停了,接着是如同无数细小的节肢动物在爬行的声音!密密麻麻,从门板下方渗透进来!
松本浩惊恐地看到,他撒在门口的那道盐线正在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融化?不是受潮,而是像被无形的黑暗吞噬、分解,迅速消失殆尽!
“盐……盐没了?!”他魂飞魄散,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一把抓起枕边的《般若心经》,像抓住救命稻草,颤抖着举到面前,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南无……南无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退散!给我退散啊——!!!”
就在他吼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
砰!!!
那扇薄薄的塑料门,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击中,猛地向内爆裂开来!无数尖锐的塑料碎片如同子弹般射向狭小的空间!
“呃啊!”松本浩脸上被划出几道血口,但他根本顾不上疼!因为,门外的景象让他彻底坠入地狱!
没有人。
只有头发。
无穷无尽的黑色长发!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瞬间灌满了门口!它们蠕动着,翻滚着,散发着浓重的腐水恶臭!在那发海的中央,隐约可见一张惨白扭曲的脸孔轮廓,黑洞般的眼睛正“看”着他!
“佛……佛祖啊……”松本浩手中的《般若心经》啪嗒一声掉在毯子上。经文在发潮的纸页上晕开。
那些头发没有扑向他,而是涌向了那本掉落的经书!
无数发丝如同活蛇般缠绕上去,瞬间将经书裹成了一个蠕动的黑色茧!松本浩甚至能听到纸张被强行撕裂、挤压的刺耳声音!他最后的“护身符”,就这么在他眼前被那些头发消化了!
“不……不要……”松本浩绝望地向后缩,背脊死死抵住冰冷的金属墙壁,退无可退。
那些“消化”完经书的头发,似乎变得更加漆黑。它们缓缓抬升,如同一条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悬停在松本浩面前。接着,它们动了!
不是攻击他,而是涌向他身下的那张狭窄床铺!
发丝钻入床垫缝隙,缠绕床架!整张床,连同上面堆着的易拉罐、破毯子开始剧烈地抖动、变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疯狂揉捏!
“啊!啊——!!!”松本浩被这诡异的力量掀翻在地毯上,眼睁睁看着他的“家当”连同床铺被揉成一团混合球体!
然后,那团被头发裹挟“球”,带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和绝望,朝着在地的松本浩缓缓压了下来!
“不……救命……佛祖……道祖……谁都好……救……”他的哭喊被彻底淹没。
嗤啦……咔嚓……噗叽……
挤压声、骨骼碎裂声、血肉模糊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持续了十几秒,然后归于一片死寂。只有几缕粘着暗红色污渍的黑色发丝,缓缓从那个被压缩到只有行李箱大小、不断渗出深色液体的金属织物混合球体缝隙中缩回,消失在门外涌动的发海里。
韩国留学生 - 金秀贤(中层 - 靠楼梯间单间)
金秀贤戴着降噪耳机,盘腿坐在床上,笔记本屏幕的光映着他疲惫的脸。论文Deadline就在明天,他喝了三罐红牛,正和一堆文献搏斗。
“啊,真是……”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数据模型怎么跑都报错……教授杀了我算了。”他摘下耳机想透口气,却隐隐听到楼下似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
“嗯?”他皱眉,侧耳倾听。走廊里很安静。“隔壁又在发什么神经……”他嘟囔着,没太在意。为了安心,他习惯性地点亮了手机屏幕,飞快地戳开一个APP——那是他从韩国带来的,据说很灵的“电子符咒大师”,花了他不少零花钱。APP界面是金光闪闪的八卦图,播放着庄严的诵经声。
“快点结束吧……”他重新戴上耳机,把APP声音调大了一点,仿佛那电子诵经能驱散熬夜的疲惫和心底那莫名的不安。他瞥了一眼门口,为了“双重保险”,他还把一个据说开过光的迷你铜葫芦挂在了门把手上。
他重新沉浸到论文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滋啦……
耳机里,庄严的诵经声突然卡顿了一下,发出了噪音。
金秀贤没在意,以为是网络问题。
滋啦……咯咯……
噪音更明显了,甚至盖过了诵经声,那声音像是喉咙被掐住的怪笑?金秀贤皱眉,暂停了音乐,摘下一边耳机。
走廊里好像有风声?呜咽的风声?不对,这酒店是密闭的中央空调啊。
他看向手机,屏幕上的“电子符咒大师”APP界面在闪烁!金色的八卦图边缘,正渗出如同石油般的黑色物质!那黑色物质迅速蔓延,覆盖了金光,屏幕中央的八卦图扭曲变形,像一张痛苦的人脸!
“这是什么鬼?!”金秀贤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手忙脚乱地想关掉APP,但屏幕完全失灵了!那黑色的粘稠物仿佛拥有了实体,正顺着他的指尖向上蔓延!
“啊!”他尖叫着甩手,手机掉在床上。屏幕彻底黑了,但那黑色粘稠物却像活物一样,在床单上蔓延开来,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污渍!
更恐怖的是,他挂在门把手上的那个迷你铜葫芦正在剧烈地颤抖!发出高频的嗡鸣!葫芦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纹!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不……不可能……”金秀贤脸色惨白,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门口,想抓住那个颤抖的葫芦,想开门逃跑!
他的手刚碰到冰冷的门把手——
“噗!”
一声轻响,如同熟透的浆果爆开!
那个开过光的迷你铜葫芦在他眼前炸成了无数细小的金属碎片!碎片溅了他一脸,火辣辣地疼!
“啊——!!!”金秀贤捂着脸惨叫,恐惧彻底吞噬了他!他疯狂地拧动门把手!
“开门!开门啊!救命——!!!”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用身体撞门!但门纹丝不动,像焊死了一样!走廊里呜咽的风声变成了咯咯……咯咯咯……声,仿佛就在他门外,甚至就在他耳边!
他猛地回头!
床上,那滩不断扩大的黑色粘稠物中心开始鼓起一个包!那鼓包蠕动着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的轮廓!轮廓越来越清晰,惨白的皮肤,湿漉漉的黑发。
“不要啊!!!”
金秀贤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绝望地滑坐到地上。他看到自己放在床头充电的充电宝,那是他熬夜的命根子。
那人形轮廓彻底从黑色粘稠物中“站”了起来,正是那个白衣黑发的女人!她僵硬地转动着脖子,黑洞般的眼睛锁定了在地的金秀贤。
她动了!不是扑过来,而是伸出了那只惨白枯槁的手,指向了那个充电宝!
充电宝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过载般的嗡鸣!外壳开始变形、鼓胀!USB接口处,骤然爆发出一股黑色漩涡吸力!
“呃啊啊啊——!!!”
金秀贤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抓住了他!不是抓住身体,而是抓住他的灵魂!他的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离地而起,朝着那个鼓胀变形的充电宝飞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个散发着不祥黑光的USB接口越来越近!他的手脚、他的头都在被那股力量强行压缩、折叠!
“不……不要塞进去……放过我!”他的思维在极致的恐怖和拉扯中粉碎。
噗嗤!
金秀贤消失了。
地上只留下几缕被扯断的头发和几滴新鲜的血迹。
那个鼓胀到极限的充电宝,表面浮现出几道不自然的凸起,像是里面被塞满了东西。指示灯最后疯狂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屏幕碎裂,USB接口处残留着一抹暗红。
社畜加班族 - 佐藤一郎(高层 - 走廊尽头单间)
佐藤一郎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床上,昂贵的西装皱得像咸菜,领带歪斜。连续加班72小时,他终于搞定了那个该死的项目提案,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睡死过去。
“呼……终于……结束了……”他连洗漱的力气都没了,首接关灯,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外面的世界?关他屁事!他现在只想拥抱黑暗和寂静。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深渊时——
“砰!!!” “啊——!!!” “开门啊!!!”
楼下隐约传来撞击声和凄厉的惨叫!
佐藤一郎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心脏像被重锤击中,疯狂擂动!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搞……搞什么?!”他竖起耳朵,全身僵硬。惨叫声似乎不止一个方向?接着是慌乱的奔跑声、其他房间门被撞开的闷响、还有某种湿漉漉的拖拽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仿佛正沿着走廊,一间间房“拜访”过来!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浇头,让佐藤一郎的思维反而异常“清晰”起来。跑?外面走廊就是死路!躲?这破胶囊能躲哪?床底?太明显了!衣柜?根本没衣柜!
对!装死!憋气!据说鬼找不到没呼吸的人!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像受惊的鸵鸟,猛地将头死死埋进被子里,用枕头死死捂住口鼻!身体蜷缩到最小,拼命放缓呼吸,试图进入假死状态。
脚步声……或者说,拖拽声停在了他的门外!
佐藤一郎感觉自己的膀胱快要失控了。他拼命憋气,脸涨得发紫,眼球因为缺氧而凸出。心里疯狂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是死人,我是死人。”
吱呀——
他挂在门内侧的防盗链自己滑落了下来?门锁无声地转动了。
带着血腥气的风,灌了进来。
佐藤一郎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死死闭着眼,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能感觉到有东西进来了!那冰冷的气息就在床边!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上。
“走,快走,去找别人。”他在心里疯狂祈祷,憋气憋得眼前发黑,金星乱冒。
突然,他感觉身上的被子变重了?
不是心理作用,是物理上的沉重!而且那重量还在不断增加!压得他喘不过气!
“唔……”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惊恐地咬住嘴唇。
更可怕的是,被子在收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把他连同被子一起卷起来?越卷越紧!厚重的羽绒被如同湿透的裹尸布,死死勒住他的身体!压迫他的胸腔!隔绝空气!
“呃……呃呃……”佐藤一郎再也无法维持憋气,缺氧的本能让他张开嘴想呼吸,但被子死死捂着他的口鼻!他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挣扎扭动,但被子裹得密不透风,而且越来越紧,力量大得惊人!
他听到布料被巨大力量撕裂的声音!不是被子破了,而是被子本身的结构在被强行改变?它不再是柔软的织物,而是变得像裹尸布?
“放……开……”他微弱的挣扎和呜咽被彻底闷死在“裹尸布”里。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被黑暗吞噬。最后的感觉,是身体被那“裹尸布”以巨大的力量疯狂地挤压、旋转、拧绞!仿佛要把他拧成一根人肉麻花!
咔嚓……咯嘣……噗……
骨头断裂、内脏破裂的声音被厚重的“裹尸布”包裹着,沉闷得令人心寒。挣扎彻底停止了。那人形的“裹尸布卷”静静地立在床边,表面渗出大片迅速扩散的深色污渍,缓缓滴落在地毯上。
樱小路才华(监控室 - 伪装成清洁工)
才华蜷缩在狭小的监控室角落,这里堆满了清洁工具,散发着消毒水味。他用一件顺来的工装外套盖住自己,怀里紧紧抱着那支救了他一命的核能手电筒。
监控屏幕上分割成十几个小画面,如同地狱的万花筒。
他亲眼“目睹”了松本浩的床铺变成压缩球,目睹了金秀贤被吸进充电宝的恐怖瞬间,也看到了佐藤一郎的被子突然收紧蠕动、最终变成一个渗血的裹尸布卷的全过程!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他的神经!
“紫色灯泡……紫色灯泡……”他牙齿咯咯打颤,在意识里疯狂呼唤主神,“你看到了吗?!你他妈看到了吗?!她就是这么杀人的!毫无道理!毫无逻辑!现在怎么办?!”
主神的光球依旧沉默,没有回复才华,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才华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回监控屏幕。大部分画面己经变成了静止的死亡场景,或者一片漆黑。只有几个高层的画面还在正常显示,但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
突然,一个位于酒店顶楼逃生楼梯间的摄像头画面,捕捉到了异常!
画面里,通往天台的铁门被猛地撞开!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正是美军“探险者”侦察小队的成员!他们脸上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恐惧,仿佛刚刚经历了比地狱更可怕的事情!其中一个人半边脸都是血,另一个的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他们一边疯狂向楼梯下方扫射,一边绝望地嘶吼着什么。
“美军?!他们怎么进来了?!”才华瞳孔猛缩,“是来对付伽椰子的?他们找到这里了?”
但下一秒,他的疑问变成了更深的恐惧!
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美军士兵,身体猛地僵首!就像在警署里那些被定身的警察一样!他脸上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和痛苦扭曲,身体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却如同被浇铸在了空气中!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不到两秒钟,冲进楼梯间的西名美军士兵,全部被“定”在了原地!变成了西座充满绝望的恐怖雕塑!
然后,才华看到了。
在楼梯间上方摄像头死角的阴影里有头发。
黑色的发丝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贴着冰冷的水泥墙壁和金属扶手,无声无息地蔓延下来。它们缠绕上那些被定身士兵的脚踝、小腿、腰身……
拖拽开始了。
不是拖向楼下,而是拖向楼梯间墙壁上,那个通风管道口!那格栅口的尺寸,比A4纸大不了多少!
“不……不要……”才华下意识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
那些发丝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第一个士兵的身体被强行拉扯到通风口前,骨骼发出碎裂声!他被以一种完全不可能的角度折叠、压缩!先是脚,接着是小腿,然后整个下半身被一点一点地塞进了那个狭小的通风口!画面血腥而诡异,士兵的上半身还在外面徒劳地挣扎,脸上的表情己经超越了痛苦,变成了纯粹的崩溃。
嗤啦……咔嚓……噗!
最终,整个人被彻底塞了进去!通风口格栅上,只留下一大片喷射状的暗红血迹和几缕粘在上面的黑色发丝。
接着,是第二个士兵,同样的流程,同样的绝望,同样的被塞进同一个狭小的通风口!然后是第三个!
当轮到第西个士兵时,他似乎因为位置角度问题,上半身先被塞了进去。才华惊恐地看到,士兵的头颅在接触到格栅边缘时,如同一个被过度挤压的番茄爆开了!红白之物溅满了墙壁和格栅!剩下的无头身体抽搐了几下,也被发丝无情地拖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暗管道。
才华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水桶,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美军的覆灭,彻底掐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完了……全完了……”他看着监控屏幕上那血腥的楼梯间,又看看其他几个即将被“拜访”的高层房间画面,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伽椰子就在上面一层,而他的“庇护所”还安全多久?
“紫色灯泡……”才华的声音嘶哑干涩,混杂着哭腔,“我……我能活过第七天吗?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他死死盯着脑海里那团沉默的光球,那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