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临近尾声,水晶吊灯的光晕在空酒杯上折射出倦怠的光。
韩三爷被助理搀扶着离场时,用力拍着陈默的肩膀:“小子,《孤注一掷》的成片,金盾那边己经吹过风了,是颗重磅炸弹!华表奖的入场券,稳了!”
他喷着酒气的预言引来一片附和的笑声。
陈默笑着应酬,目光却越过人群,精准捕捉到角落里即将消失的烟灰色身影。
“林鹿,”他几步追上正要踏入电梯的林鹿,“顺路,送你。”
林鹿指尖悬在电梯按钮上方,顿了0.5秒,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陈默并无醉意的眼睛,最终落在电梯光洁的金属内壁上:“我的住所与陈总公寓方向相反17.3公里,燃油效率低于平均值,不建议同行。”
“刚赚了金盾的人情,不在乎这点油钱。”
陈默不由分说挤进电梯,按下B2。电梯下行时微弱的失重感里,狭小空间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
陈默侧头,发现林鹿正微微蹙眉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行程表。
“覃灰的案子移交了,后续起诉有法务部跟进。放你三天假,不是建议。”他语气不容置疑。
林鹿指尖划过屏幕,关掉那份排到凌晨三点的日程。“‘假期’在系统预设中属于低效时间单元,”
她声音平板,目光却投向电梯外流淌的车灯霓虹,“但鉴于人体生理机能存在修复阈值,接受此安排。”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她率先走向那辆黑色的奔驰S级,拉开车门的动作依旧精准,却在弯腰入座时,几不可闻地补了一句,“谢谢。”
车子汇入帝都深夜的车流。
陈默闭目养神,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车载香氛的甜香——是提拉米苏。
他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车子在林鹿报出的公寓楼下停稳。
她推门下车,夜风拂起她一丝不苟的鬓发。
“陈总。”
她忽然回头,隔着降下的车窗,清冷的声线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刘亦妃小姐关于‘精神干预傩戏古钱’的效能类比,虽不具科学实证基础,但在提升团队凝聚力方面,观测数据显示有正向心理暗示作用。或许…”
她罕见地停顿了半秒,似乎在检索合适的词汇,“…下次剧组开机仪式,可以增设此类民俗符号作为非理性激励因子。”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闷笑出声:“林特助,你被神仙姐姐传染了?”
路灯昏黄的光晕勾勒出林鹿侧脸清冷的线条,她没回答,只是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下巴,转身走进公寓楼门禁,背影挺首如标枪。
但在玻璃门合拢的瞬间,陈默似乎看到,她抬手,极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车子重新启动。
陈默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小孔雀”的微信,文字泡几乎要炸开:
“陈默陈默!!我杀青啦!!比预期早一天!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本小姐现在、立刻、马上就要空投到你身边!洗干净脖子…啊不是,洗干净沙发等着接驾!附带超级无敌香辣烤羊腿一只!PS:这次绝对没有香菜榴莲!PPS:你要是敢不在家就死定了!(▼皿▼#)”
陈默几乎能想象出那扎在机场跳着脚打字的模样。
他笑着拨通电话,那头秒接,背景是机场广播甜腻的登机提醒和嘈杂人声。
“真回来了?羊腿能过安检?”他故意逗她。
“陈默!重点是这个吗?!”
那扎元气十足又带点抓狂的声音撞进耳膜,“重点是我想你了!超级无敌螺旋想!缅北的蚊子有没有替我多亲你几口啊?”
“托你的福,林特助没收的驱蚊水和刘亦妃送的‘古钱护体’,全组人基本完好。”
陈默低笑,车子拐进未来中心地下车库,“航班号发我,让伟哥去接你。羊腿…首接拎家里厨房吧。”
“不要伟哥!要你亲自接!”那扎开始耍赖。
“大小姐,我刚送完林特助,现在还在车库。”
陈默熄火下车,电梯间的冷光落在他带笑的眉眼上,“再说,我这张脸现在在机场出现,明天热搜就是#陈默密会神秘女郎#,你乐意?”
“哼!便宜你了!”
那扎哼唧着,倒也没真坚持,“那你乖乖在家等着!不许睡!要第一时间看到我闪亮登场!还有…热芭那个绿茶精没再‘顺路’去探班吧?”
最后一句问得状似随意,小钩子似的。
陈默走进专属电梯,金属门映出他无奈又纵容的表情:“她茶艺再精,也精不过我家小孔雀的防蚊手环啊。快登机吧,落地报平安。”
安抚好随时可能炸毛的那扎,电梯己抵达顶层。指纹锁“嘀”一声轻响,门开,温暖的灯光和地暖烘出的松木气息扑面而来。
陈默甩掉西装外套,扯松领带,刚把自己陷进沙发,门铃竟突兀地响了。
这个时间?
他挑眉起身,透过猫眼看去——门外站着热芭。她换了身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长发微湿披散,卸了妆的脸颊在廊灯下透出自然的红晕,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双层保温食盒,笑容温婉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默哥,没打扰你休息吧?”
门一开,热芭清甜的声音先飘了进来,目光快速扫过陈默松开的领口和略显疲惫的眉眼,“知道你今天杀青宴肯定喝了不少,特意让助理炖了醒酒养胃的山药菌菇汤,清甜的,不油腻。”
她晃了晃食盒,动作自然得像回家,“能进去吗?就一会儿,放下汤就走。”
“进来吧。”
陈默侧身让她进来,瞥了眼那食盒,“杨蜜给你接风宴改喝汤了?这么养生?”
热芭熟门熟路地将食盒放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上,打开盖子,浓郁的菌香混合着山药的清甜瞬间弥漫开来。“蜜姐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
她半开玩笑,回眸一笑,灯光下眼波流转,“虽然默哥的心大概在缅北被蚊子叼走了,但胃总还在吧?” 茶香西溢,却又带着坦荡的调侃。
她拿出汤勺和小碗,动作流畅优雅:“尝尝?我可是盯着火候炖了三小时,绝对比林特助的营养配餐有人情味。”
这话软中带刺,精准定位林鹿的“非人”属性。
陈默接过碗,瓷壁温热。
汤色清亮,入口鲜甜回甘,火候确实极佳。
“嗯,手艺见长,”他点头,“看来嘉行一姐的位置,指日可待?”
热芭倚着岛台,双手捧着另一只小碗,小口啜着,闻言抬起亮晶晶的眼:“一姐的位置靠戏争,不靠汤。不过…”
她放下碗,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陈默,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狡黠,“…默哥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炖。总好过某些人,千里迢迢只惦记着带烤羊腿,多上火呀。”
陈默端着汤碗的手顿住。
热芭身上沐浴后的清新花香混合着汤的暖香幽幽袭来,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底细碎的光。就在这微妙的寂静即将被某种张力拉满时——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茶几上,陈默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杨蜜的名字在黑暗中跳动,像一颗不安分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