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刘亦妃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改良旗袍，素雅如水中青莲，长发松松挽起，用一根白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落颊边。
她脸上只化了极淡的妆，肌肤在灯光下如同上好的瓷器，泛着莹润的光泽。
眼神清澈空灵，仿佛不沾半点人间烟火。
她就那么安静地走进来，却瞬间让整个喧嚣的宴会厅安静了几秒，如同月光洒入喧嚣的尘世。
“嘶…神仙姐姐…”
“她怎么来了？”
“陈导面子真大！”
低低的惊叹声在人群中蔓延。
陈默也看到了她，分开人群迎了上去，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师姐，你来了。”
刘亦妃微微颔首，目光在陈默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确认他有没有被蚊子咬出后遗症，声音空灵：“嗯。恭喜杀青。”
“谢谢师姐赏光。”
陈默侧身，引着她往里走，“韩三爷和王主任他们都在那边。”
刘亦妃随着陈默的指引走向主桌，步伐轻盈，对周围投来的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仿佛行走在无人之境。
“亦妃来啦！”
韩三爷显然认识她，笑着打招呼，“稀客稀客！你父亲最近身体还好？”
“韩伯伯好，家父很好，劳您挂心。”刘亦妃礼貌回应，姿态落落大方。
王振峰看着刘亦妃，眼神带着长辈的温和：“小刘同志比电视上看着还精神。你拍的那些戏，我家闺女可爱看了。”
“谢谢王叔叔。”刘亦妃微微欠身。
田壮壮也难得地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对刘亦妃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问殡仪馆有没有鬼的奇怪丫头”。
陈默正要给刘亦妃安排座位，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宴会厅角落里，一个安静得近乎隐形的人影。
林鹿。
她今天难得地没穿那身标志性的深灰套装，而是换了一套剪裁极为利落的烟灰色裤装，面料挺括，衬得她身姿越发挺拔清瘦。
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
金丝眼镜依旧，但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锐利，多了点…难以形容的沉静？
她并没有参与任何寒暄，只是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苏打水，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帝都璀璨的万家灯火。
侧影在玻璃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单薄，又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孤清。
陈默的脚步顿了一下。
印象中的林鹿，永远像一台精准运行的机器，高效、冰冷、无处不在。
此刻这幅…像是短暂“关机”放空的状态，倒是第一次见。
他低声对刘亦妃说了句“师姐稍等”，便朝着林鹿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响，林鹿似乎有所察觉，缓缓转过身。
看到是陈默，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微微颔首：“陈总。”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陈默在她身边站定，也看向窗外那片流动的光河，“不去吃点东西？今天后勤准备的甜点不错，有你喜欢的提拉米苏。”
他记得林鹿为数不多的“人性化”偏好之一，就是在极度疲惫后会摄入少量高精度糖分。
林鹿的目光在陈默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他还记得这个细节。
她推了推眼镜，声音依旧平稳，却少了些公式化的冰冷：“谢谢陈总。刚处理完覃灰关联案件的最后一批证据链移交，大脑需要低功耗待机。甜点…稍后。”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声音很轻地补充了一句：“这里的视野，熵值最低。”
熵值最低？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这大概是林鹿式“风景不错”的表达？
“辛苦了。”
他看着林鹿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的侧脸，想起她在缅北营地，如同定海神针般的精准调度，和昨夜返程航班上还在处理文件的疲惫，“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回去好好休息，放你三天假。”
“假期申请己提交日程，批复待定。”
林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应，随即似乎意识到什么，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懊恼”的情绪，抿了抿唇，“…谢谢陈总。”
陈默捕捉到她那一闪而逝的情绪，心头微动。
看来林特助这台精密仪器，也开始有点“人味儿”的bug了？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臂（感觉林鹿的身体似乎极轻微地僵了一下），转身走回主桌。
刘亦妃安静地坐在预留的位置上，小口喝着杯子里的温水，目光却饶有兴致地追随着陈默刚才和林鹿短暂交流的身影。
看到陈默拍林鹿手臂时林鹿那细微的反应，她清澈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了然和…有趣？
陈默刚坐下，韩三爷就笑着打趣：“小默，跟小林特助交代工作呢？你这特助可是个宝贝疙瘩，这次在缅北，立了大功！听说那安保工作，滴水不漏！”
“是啊，”王振峰也点头，“那套应急机制和跟边防的联动，专业程度不亚于我们系统内的预案。小林同志是个人才！”
陈默笑着举杯：“林特助确实居功至伟，这杯敬她。”
他遥遥向窗边的林鹿举了举杯。
林鹿看到了，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手中的苏打水，对着陈默的方向，极其轻微地颔首示意，然后抿了一小口。
动作标准得像完成一个设定程序。
刘亦妃看着林鹿那副“莫得感情”的回应，又看了看陈默习以为常的样子，忽然放下水杯，侧头看向陈默，空灵的声音带着天然的好奇，不大不小，刚好让主桌的人都听见：
“陈默，你那两枚傩戏古钱，在缅北…真的只用来驱蚊了吗？有没有…触发什么‘精神干预’效果？比如让冷锋教官他们更服从命令？”
“噗——！”
正在喝酒的王思丛第一个没忍住，呛得连连咳嗽，看刘亦妃的眼神像看外星人。
韩三爷和田壮壮也一脸错愕。
王振峰则皱起眉，似乎在认真思考“巫术辅助管理”的可行性…
陈默：“……”
他看着刘亦妃那张写满“学术探讨”真诚的脸，感觉太阳穴又开始突突首跳。
神仙姐姐的关注点…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师姐说笑了。古钱效果显著，主要体现为极大地提升了剧组人员对东方神秘学的敬畏之心，间接促进了安保纪律。至于精神干预…”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憋笑的众人，“效果大概等同于田导盯着演员抠戏时的精神压迫力。”
“噗哈哈哈！”于冬第一个笑喷。
田壮壮板着脸哼了一声，眼底却也有笑意。
韩三爷指着陈默摇头大笑：“你小子！连你老师都敢编排！”
刘亦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仿佛真的在对比“傩戏古钱”和“田壮壮抠戏”的精神干预效能，然后得出结论：“嗯…那还是田导更厉害一点。”
众人彻底笑作一团。
原本略显严肃的庆功宴，因为神仙姐姐这清奇的一问，气氛瞬间轻松活络起来。
陈默看着刘亦妃那副认真思考的侧脸，在璀璨的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又带着点不谙世事的纯粹，心头那点无奈也化作了莞尔。
他端起酒杯，目光不经意间再次扫过窗边。
林鹿不知何时己经离开了那个位置，正走向餐台。她拿起一块小巧精致的提拉米苏，用银叉极其精准地切下三分之一，送入口中。
动作依旧一丝不苟，但陈默似乎看到，在她低头的瞬间，那总是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极其短暂地向上弯了一下？
像冰雪初融的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痕。
陈默收回目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灼热的暖意。
杀青宴是结束，也是开始。
那扎的羊腿，热芭的“成长”，刘亦妃的“菩萨论”，林鹿的“熵值视野”…还有那即将到来的、由《孤注一掷》掀起的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