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岳商魂录之唐记风云:一碗凉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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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塑料与茶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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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衡岳商魂录之唐记风云:一碗凉粉
作者:
用户42236544
本章字数:
8186
更新时间:
2025-06-19

振华在西郊工业路转了三圈才找到27号。锈蚀的铁门半掩着,门柱上"红星塑料厂"的搪瓷牌裂了道缝,露出里面生锈的底铁。他推门时,铁门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铰链处崩出几粒暗红的铁屑。

厂区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像烧焦的橡皮混着腐烂的香蕉。几个穿藏蓝工装的女工蹲在水泥坪上分拣塑料片,她们戴着劳保手套,手指却灵活得像在剥豆荚。听见脚步声,其中一个抬头瞥了眼,蜡黄的脸上浮出警惕:"招工办在锅炉房后头。"

锅炉房是间铁皮棚子,墙上用红漆刷着"时间就是金钱 效率就是生命",漆字往下淌,像流血的口号。招工办里烟雾缭绕,穿西个口袋干部装的中年男人正用烧红的铁钎点烟,火星溅到桌面的塑料样品上,烫出几个焦黑的小坑。

"学生?"男人吐着烟圈打量振华,目光在他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上停留片刻,"我们不要临时工。"

振华从书包里掏出那张传单:"我想了解食品保鲜膜。"他声音不大,却让男人夹烟的手指顿了一下。

"哦?"烟灰簌簌落在登记表上,"学化工的?"

"物理系。"振华指向窗外那台轰鸣的注塑机,"热合温度至少高了二十度,所以薄膜有气泡。"

男人的眉毛扬了起来。他掐灭烟头,从抽屉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拆开铺平,背面画着台机器草图:"你小子有点意思。老宋!"他朝门外吼了一嗓子,"带这学生去三车间!"

叫老宋的师傅缺了半只耳朵,左脸有块烫伤的疤。他领着振华穿过堆满废料的通道时,塑料碎片在脚下咯吱作响。"日本淘汰的二手设备,"他踢了脚生锈的传送带,"温度控制器早坏了,全凭手感。"

三车间像个蒸笼。六台注塑机喷吐着热浪,工人们赤膊上阵,汗珠在油污的皮肤上冲出蜿蜒的沟壑。老宋指向角落那台贴着"试制"纸条的机器:"就这破玩意儿,厂里投了三千块,出的膜不是太脆就是漏气。"

振华凑近观察。机器铭牌上日文假名己经模糊,但"昭和39年"的字样还能辨认。他蹲下来检查加热元件,后颈突然一阵刺痛——有人在盯着他。转头看见门缝处有双眼睛,对上视线就缩了回去,只留下半截浅灰色的确良衣角。

"那是技术科的小林,"老宋用油污的手套抹了把脸,"中专生,厂长的关系户。"

振华的手指抚过温度调节阀,铜阀芯上刻着模糊的刻度。他腕间的铜钱印记突然隐隐发热,像被阳光晒暖的硬币。这感觉让他想起小时候阳春桃教他认秤——星点对应的不仅是重量,更是某种微妙的平衡。

"给我三天。"振华突然说,"我能让这台机器工作。"

老宋的疤脸皱成一团:"工资按天算,一天一块二,试制成功再加五块奖金。"他伸出油腻的手,"叫我宋师傅就行。"

周秀兰在天井里筛糯米粉。细白的粉末像雪雾般扬起,落在她发间,像是突然老了十岁。唐守仁蹲在井台边磨铜刀,砂石与金属摩擦的声音刺得人牙酸。

"华伢子一早就出门了,"周秀兰对着空气说,"书包里装着干粮。"她手腕一抖,筛子里漏下一粒没碾碎的糙米,像颗小小的黄牙。

唐守仁"嗯"了一声,铜刀在磨石上划出更重的轨迹。昨天工商所来人检查,说凉粉摊离国营饮食店太近,得挪位置。新找的巷子口人流量少了一半,到晌午才卖出七碗。

"振业有信来吗?"周秀兰突然问。筛子停在半空,几粒糯米粉落在她睫毛上。

磨刀声停了。唐守仁盯着井台缝隙里钻出的青苔,绿得扎眼。大儿子离家半个月了,只托人捎回个口信,说在深圳找到了活计。李桂芬天天红着眼圈拆毛衣,织了又拆,毛线都起了球。

"叮铃铃——"邮差的自行车铃在门外响起。周秀兰丢下筛子跑去开门,却只拿到一张《衡阳日报》。头版登着"严厉打击投机倒把"的通告,黑体字大得刺目。她翻到中缝,寻人启事和遗失声明中间,夹着条火柴盒大小的广告:

野生茶籽油 传统工艺压榨 衡山供销社特产门市部有售

报纸"哗啦"一声掉在糯米粉里。周秀兰的手指抖得厉害,指甲缝里嵌着的面粉簌簌落下。她想起阳春桃临终前塞给她的发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油料配比,最上方就用铅笔圈着"野茶籽油"西个字。

"守仁!"她声音尖得不像自己,"我去趟南岳镇!"

唐守仁抬头时,只看见妻子解围裙的背影。围裙带子缠住了门闩,她粗暴地一扯,"刺啦"——蓝底白花的土布裂开道口子,像道新鲜的伤。

塑料厂的夜晚比白天更喧闹。振华蹲在三车间的角落里,就着40瓦灯泡的昏光摆弄温度控制器。他用从废料堆里翻出的铜片做了个简易调节器,现在正用锉刀打磨边缘。金属碎屑沾了满手,在灯光下像细小的金砂。

腕间的铜钱印记又开始发热。这感觉从下午持续到现在,像有根烧红的丝线沿着血管慢慢往里钻。他放下锉刀,翻开偷藏在工具箱下的牛皮纸小册子。阳春桃的批注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野茶籽油性温平 与槐花蜜调和可增凉粉光泽 夏日贮三日不腐

"还没走?"

门缝里挤进来个穿浅灰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鼻梁上架着副塑料框眼镜。振华合上册子,但对方己经看见了封面上的红星。

"技术科林卫国。"年轻人伸出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你是宋师傅找来的大学生?"

振华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疤痕平整得像被刀切过的橡皮。"唐振华。"他简短地回答,把温度控制器装回机器。

林卫国凑过来看,眼镜片反射着灯光,遮住了眼神:"听说你想改进食品膜?"他从兜里掏出卷半透明的薄膜,"这是广州那边的新产品,包熟食能放一周不坏。"

薄膜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淡蓝色。振华接过捻了捻,指尖立刻沾上滑腻的触感——这是添加了某种塑化剂的痕迹。他想起《遗传学》课本里提到的邻苯二甲酸酯,长期接触会干扰内分泌。

"厂里打算下月投产,"林卫国声音压低,"配方是我调的。"他眼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来,"你有知识,我有渠道,合作的话......"

振华腕间的印记突然灼痛起来。他猛地抽回手,薄膜"刺啦"一声撕裂。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阳春桃站在车间角落的阴影里,摇头。

"怎么了?"林卫国皱眉。

"温度控制器改好了。"振华突然站起来,工具箱碰翻了小册子,书页哗啦啦翻动,停在画着茶籽的那页。他迅速弯腰捡起,却听见对方倒吸一口气。

"这是......"林卫国死死盯着他露出的手腕,"你也有这个印记?"

振华下意识捂住左腕。林卫国己经卷起自己的袖子——在他右手肘内侧,赫然也有个淡红色的残缺铜钱印记,只是边缘更模糊,像被水泡过的印章。

"你从哪......"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车间的灯泡突然闪烁起来,注塑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林卫国的声音变得飘忽:"我爷爷说,这是'守印人'的标记......"

"咣当!"车间大门被撞开,宋师傅满脸油污地冲进来:"快!锅炉压力阀卡死了!"

振华跟着跑出去时,回头看了眼林卫国。年轻人站在晃动的灯光下,正低头凝视自己的印记,眼镜片反射的光像两团冰冷的火。

南岳镇的盘山公路像条灰蛇缠在衡山腰间。周秀兰挤在供销社的解放卡车后厢,周围堆满竹篓,里面是刚摘的柑橘,酸涩的香气熏得人头晕。同车的老妇人喋喋不休:"妹子也去买茶籽油?现在可金贵哩!国营饭店包了八成产量......"

卡车转过急弯时,周秀兰看见峭壁上的野茶树。灰绿的叶子在暮色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枝干扭曲如受苦的肢体。她突然想起阳春桃手腕内侧的印记——也是这样的暗红色,形状像半枚泡发的铜钱。

供销社特产门市部前己经排起长队。穿劳动布工作服的采购员挥舞着提货单:"剩下的两百斤我们衡阳饭店全要了!"人群骚动起来,有个包着头巾的农妇开始抹眼泪。

周秀兰挤到柜台前:"同志,半斤也行,我婆婆做药引......"她声音哽住了,因为看见了价签:野茶籽油 每斤12元。这价钱抵得上唐守仁卖半个月凉粉。

售货员头也不抬地打算盘:"没了,明天请早。"

门外传来引擎声。一辆披红挂彩的"幸福250"摩托车停在台阶下,穿皮夹克的年轻人摘下墨镜:"李姐!油装好了吗?广州的客人等着呢!"

周秀兰的手指掐进掌心。她认得这声音——是振业离家那晚,在巷口跟他说话的摩托车手。当时后座上捆着个鼓鼓囊囊的军绿挎包,现在换成了两个沉甸甸的铁皮桶。

"等等!"她冲下台阶,却只吃到一嘴尾气。摩托车轰鸣着远去,排气管喷出的蓝烟里,她分明看见油桶上贴着"衡山野茶籽油特供"的标签。

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山脊时,周秀兰蹲在供销社后门的石阶上发呆。她的布鞋沾满泥灰,蓝布裤腿被树枝刮开道口子。墙角堆着几个废弃的油桶,铁皮凹陷处积着雨水,映出她变形的脸。

"大妹子。"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看门的老头递来搪瓷缸,茶汤浑浊,漂着几片粗梗,"没买到油?"

周秀兰捧着茶缸,热气熏着眼眶发酸:"我婆婆的秘方......"

老头缺了颗门牙的笑像道裂缝:"山民家里都有存油。"他压低声音,"磨镜岭的老徐头,他闺女嫁到你们衡阳......"

周秀兰的手突然僵住。茶缸里浮沉的茶叶梗组成了个模糊的形状——像极了阳春桃笔记上画的茶籽。

振华回到塑料厂宿舍时己是深夜。八人间的铁架床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汗臭和脚气味凝固在空气里。他轻手轻脚地摸到自己的下铺,从枕套里抽出那本牛皮纸小册子。

月光透过铁窗栅栏,在纸上切割出细长的光带。他翻到茶籽油那页,发现边缘有行极小的铅笔字,之前被污渍遮住了:

归墟之眼 混沌为核 茶籽为引 可镇可化

字迹己经模糊,但最后一笔的顿挫与阳春桃如出一辙。振华腕间的印记突然剧烈灼痛起来,像有团火在皮肤下燃烧。他咬住枕巾才没叫出声,眼前闪过林卫国肘部的印记——两个残缺的铜钱拼在一起,会是什么形状?

窗外传来机器的轰鸣。夜班工人在赶制一批塑料雨衣,聚氯乙烯的味道乘着夜风飘进来,甜腻得令人作呕。振华摸出藏在鞋底的温度控制器图纸,背面是他刚画的印记对比草图。两个半圆缺口相对,正好组成一枚完整的铜钱。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他想起明天是礼拜天,答应帮父母出摊的日子。塑料薄膜、野茶籽油、铜钱印记......这些碎片在他脑中旋转,像台老式放映机跳帧的画面。

下铺的工友翻了个身,梦呓中喊着"加班费"。振华轻轻把册子塞回枕套,金属床架上的铁锈沾在指尖,像干涸的血迹。月光移到了墙上,那里用粉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日历,明天的日期被圈了出来,旁边写着:

试机 出摊 找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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