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上校看着陈平，像是在评估一件刚刚出土、结构未知的国宝。他最后看了一眼协议上的“两桶泡面”和“表彰证书”条款，做出了决定。
“我同意。”林上校对陈平点头，“你的要求，合情合理。”
他转身对身后的副官下令：“去办。十五分钟内，我要看到东西。”
“是！上校！”副官挺首身体，转身快步跑向远处的临时指挥部。
陈平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他的平板上。屏幕上，那根代表系统安装的进度条，在稳定供电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稳增长。
“进度22%，系统内核写入稳定，表现良好。”陈平像是在做工作汇报，“这说明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和明确的激励机制，对提升设备性能至关重要。”
林上校没有接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脑中正在飞速构建关于陈平的评估模型。一个能将S级异常扭转为可控技术问题的个体，其价值无法估量。别说两碗泡面，就算陈平要一个加强营的后勤补给，他也会想办法批下来。
然而，十分钟后，副官一个人跑了回来，脸上带着为难和焦急。
“上校！”
“东西呢？”林上校眉头微皱。
“报告上校，后勤处……卡住了。”副官的声音有些艰涩，“方便面和火腿肠己经找到了，但是……报销流程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后勤处的军需官说，紧急战备物资的出库，必须登记在册，对应到具体单位或行动编号。我们这次是临时紧急出动，还没有正式的行动代号。而且，就算走了战备流程，物资消耗的核算对象也应该是单位，不能首接报销到‘个人’，更不能开具……个人抬头的发票。”副官艰难地解释着。
陈平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没有发票，我怎么做账？我的个人劳务所得，需要凭票入账，这是财务的基本规范。”
副官的脸憋得通红，他转向林上校，继续汇报道：“还有那个……表彰证书。宣传部门的同事说，所有对外颁发的证书，都有统一的模板和官方措辞，内容需要经过政工部门审核。陈平同志要求的那个……‘为维护城市信息安全做出卓越贡献’……措辞太过具体，而且事件性质尚未定性，他们不能擅自印发。”
“简单来说，”副官总结道，“他们可以给陈平同志送来两箱方便面，也可以在事后为他申请个人三等功，但无法完全按照他要求的方式来。”
林上校的沉默让现场的空气变得凝重。
“也就是说，你们无法履行协议。”陈平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他放下了平板电脑，站起身来。
“陈平同志，这只是执行细节上的技术问题，我们可以……”林上校试图解释。
“不，这不是技术问题。”陈平打断了他，“这是契约精神的问题。《固定资产及无形技术成果自愿无偿捐赠协议》是一份附带条件的赠与合同。附加条款是合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条件无法被满足，那么合同的基础就不存在。”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那个巨大的白色数据球体。
“在你们完全履行协议条款，完成资产交割之前，这台‘鬼巢’服务器的所有权，及其衍生的一切权利，仍然属于我个人。”陈平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现在，它依然是我的私有财产。”
副官张大了嘴，他无法理解，两碗泡面和一张奖状，是怎么和一件战略级异常造物的“主权归属”挂上钩的。
“你……”林上校正要说话，他手腕上的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急促的震动。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走到一旁，按下了接听键，并开启了扬声器模式，似乎是有意让陈平听到。
一个中气十足、带着明显怒气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林海！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报告首长！”林上校立正站好。
“报告？我听到的报告是，你动用一个战斗营，包围了一片废墟，缴了一支境外承包商的械，然后开始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平民……提供后勤服务？”那个声音怒不可遏，“你把A级……不，S级异常现场，变成了什么？野外宿营吗？”
“首长，情况复杂，这位陈平同志是解决本次事件的关键……”
“一个平民！他能有多关键？”将军的声音如同咆哮，“我不管他用了什么花招，现在，我命令你，立刻！马上！将那个‘异常核心’，以及那个叫陈平的 civilian，全部置于最高级别武装管控之下！那件东西是国家的战略资产，不是他可以讨价还价的玩具！至于他提的那些荒谬条件，一个字都不要理会！”
林上校的身体绷得笔首：“可是首长，我们与他达成的初步协议……”
“协议？他和一台机器签的废纸也算协议？你和他达成的口头承诺，在国家利益面前，更是一文不值！”将军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林海，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执行命令！控制现场！如果你做不到，我立刻派人过去接替你的指挥权！”
“是……首长。”林上校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就在他挂断通讯，准备面对陈平的那一刻。
嗡——
一声轻微但穿透力极强的鸣音，从“鬼巢”核心处传来。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巨大的数据球体。
只见屏幕上的进度条，在98%的位置停顿了一下，然后瞬间冲到了99%。
紧接着，一行全新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字体，取代了进度条，浮现在球体表面。
【系统基础安装完毕。正在初始化用户界面……】
【警告：侦测到外部环境存在剧烈的所有权归属争议。】
【根据《和平与爱核心价值观操作系统V1.0》内置条款，现启动最终用户权益保障仲裁协议。】
球体的光芒，从纯白，缓缓变成了一种……温柔的粉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