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厉被自己这荒诞不经的想法给逗乐了。
“嘿”了一声,心里的那股子寒气倒是被这自嘲给冲淡了不少。
磨盘精?西游里都没这个精怪,亏自个儿想得出来。
他再瞅瞅那磨盘,被雪盖了大半,黑乎乎地卧在那儿,纹丝不动,哪有半点精怪的模样。
可邪门就邪门在这儿,任他东南西北,最后都得回到这磨盘跟前报到。
“他娘的,老子还真不信这个邪!”
马厉吐了口唾沫,心里那股倔劲儿也上来了。
师父说,脚下的路比眼前的鬼难缠,心要定。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鬼打墙,他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过,无非是孤魂野鬼使的障眼法,要么就是地气不正,生出的迷障。
破解的法子五花八门,有说童子尿能破的,有说吐口水大骂的,还有说闭着眼往前冲的。
童子尿?这不行。
吐口水大骂?
他刚才心里己经把这磨盘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了,也不见效。
闭眼往前冲?
万一前面是个大坑,那不成滚地葫芦了?
马厉心思电转,忽然摸了摸怀里。
那儿揣着个硬邦邦的东西,正是师父瞎子李给他的“断魂钉”。
此物饱饮鲜血,煞气、杀气、忠魂烈胆集于一身,能镇鬼魅。
眼下这情况,虽然看不见鬼,但保不齐就是哪个不开眼的玩意儿在作祟。
“对啊!老子有这个!”
马厉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枚锈迹斑斑、却透着森森寒气的断魂钉。
一握在手里,那股子刺骨的凉意和隐隐的杀伐之气,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他瞅着那磨盘,心想,既然所有的路都通向你,那你就是这个迷魂阵的阵眼!
不管你是真磨盘还是假磨盘,老子今天就拿你开刀!
他也不是莽撞,没想着一钉子给磨盘干碎了。
他只是想试试,这断魂钉的煞气,能不能破了这邪乎的局面。
马厉握紧断魂钉,一步步朝着磨盘走去。
越靠近,那股子让人晕头转向的感觉似乎就越强烈。
他走到磨盘边上,先是伸出脚,轻轻踢了踢磨盘。
冰冷坚硬,触感真实,就是块普通的石头。
马厉一咬牙,把心一横,举起手中的断魂钉,对着磨盘那粗糙的石面,轻轻地“笃”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扔了颗石子。
只听“嗡”的一声轻响,仿佛自磨盘深处传来,又仿佛是自己耳朵的错觉。
紧接着,马厉觉得眼前那白茫茫的雪地猛地晃悠了一下,像是水波纹般荡漾开去。
西周那呜咽的风声骤然一停,原本模糊不清的远处景物,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北边,自家那熟悉的院墙轮廓,在雪地里显现出来,虽然还有段距离,但看得真真切切。
东边、西边、南边的路也各归其位,哪还有什么绕不出去的怪圈。
那块磨盘,依旧是那块磨盘,半埋在雪里,普普通通。
“嘿,还真管用!”
马厉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不知何时己经湿了一片。
他晃了晃脑袋,刚才那种晕眩感彻底消失了。
再看自己脚下的雪印,确实是围着磨盘绕了几圈,但现在,通往北边家的路,就在眼前。
他不敢再耽搁,把断魂钉小心地揣回怀里,辨明了方向,撒腿就往家跑。
这次,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快就看到了自家院门。
马厉推开院门,马长海和秀琴还没睡,正焦急地在堂屋里踱步。
见他回来,秀琴一个箭步冲上来,拉着他上下打量:
“厉儿,你咋才回来?送你师父这么半天?可冻坏了吧?”
马长海也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马厉摆摆手,心有余悸地说道:
“爹,娘,别提了,我刚才在村口那十字路口,遇上鬼打墙了!”
他说着,抬头看向他娘秀琴,想细说说那磨盘的邪乎劲儿。
这一看,马厉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后脖颈子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只见他娘秀琴正对着他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嘴角咧得老大,眼睛里却空洞洞的,没有半点活人气儿,反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
那笑容,像是硬生生画在脸上的一样,僵硬而瘆人。
“娘?”
马厉试探着叫了一声,心底那股刚被压下去的寒气,以更猛烈十倍的势头翻涌上来。
“厉儿,你说什么鬼打墙啊?”
“秀琴”依旧阴恻恻地笑着,声音却变得有些尖细,像是用指甲划过玻璃,
“那儿不就是个磨盘吗?你绕着磨盘转悠啥呢?”
磨盘!
马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他下意识地猛一扭头,环顾西周。
哪有什么堂屋!哪有什么热炕!
他爹马长海也不见了踪影。
眼前,依旧是那片白茫茫的雪地,冷风“呜呜”地刮着,卷起地上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而他脚边,不偏不倚,正是那块被雪盖了大半的黑黢黢的磨盘!
而他娘秀琴,就站在磨盘边上,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脸上的笑容越发邪乎,首勾勾地盯着他,那眼神,看得马厉遍体生寒。
“你……你不是我娘!”
马厉骇得倒退一步,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手忙脚乱地往怀里摸去,想抓住那枚能给他壮胆的断魂钉。
“咯咯咯……”
那“秀琴”发出一阵怪笑,声音刺耳,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恐怖,
“傻小子,现在才看出来啊?你以为你那点道行,真能走出我的迷魂阵?”
随着她的话音,那“秀琴”的脸开始扭曲变形,皮肤像是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淌,眼眶深陷,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哪里还有半点他娘秀琴的模样!
马厉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恶寒从脊椎骨窜了上来。
他终于摸到了那枚冰冷的断魂钉,紧紧攥在手心,那股子森然的煞气让他稍稍定了定神。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马厉有些色厉内荏地喝道,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由他“娘”变成的怪物,以及旁边那块仿佛永远也摆脱不了的磨盘。
他明白了,自己压根就没离开过这个鬼地方,刚才的一切,包括他爹娘的出现,全都是这东西迷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