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叶桉早早就伫立在厂门口。她那双眼眸紧紧盯着最后一箱电机被稳稳当当地搬上卡车，眼神里满是紧张与期待。这批发往深圳的订单，整整五千台电机，对于厂子而言，无疑是生死攸关的“救命稻草”。
“叶厂长，都装好了。”李师傅抬手抹了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期盼，“这批货要是能顺顺当当送到深圳，咱厂子就能缓过这口气啦。”叶桉轻轻颔首可不知为啥，心里总有种莫名的不安，自打拒绝了松本商社的压价，她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紧紧盯着厂子的一举一动。
“路上千万小心啊。”她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卡车司机的肩膀，神情严肃得像要上战场，“这批货绝不能出一丁点儿岔子。”司机老张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满是自信地嚷嚷道：“叶厂长，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跑这条线都七八年咯，就算闭着眼睛，也能顺顺当当开到深圳！就跟玩儿似的！”，叶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神却一首追随着卡车，看着它缓缓驶出厂门，一点点消失在晨雾里头，就好像自己的心也跟着一块儿被带走了。
下午叶桉正在办公室里对着账本发愁呢，一个个数字看得她眼睛都花了。就在这时，小王会计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大喊道：“叶厂长！出大事啦！咱们的货被海关扣下了！”，“啥？！”叶桉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手里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账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就像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老张刚打电话来说，咱们的货柜被单独扔在码头仓库，说是要开箱检查呢！”，叶桉一听，啥都顾不上了，伸手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嘴里大声喊着：“赶紧备车！去码头！快！”
海关办公室里乌烟瘴气的，几个工作人员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那模样看着就让人来气。叶桉“哐当”一脚踹开门，黑着个脸就走了进去，大声质问：“谁扣了叶宋电器厂的货？”，这时，一个梳着油光锃亮大背头、穿着海关制服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胸前的胸牌上写着“稽查科副科长郑强”。瞧他那副德行，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就像个十足的奸诈小人。，“你就是叶厂长吧？”郑强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这批货有点问题，得开箱检查。”，“啥问题？”叶桉强忍着心里的怒火，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恨不得能把他看穿。
“有人举报，”郑强故意拖长了音调，脸上带着一种让人厌恶的得意，“说你们走私日本零件。”，叶桉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是郑世勋那个混蛋在背后搞鬼！只有他才会这么小心眼”“我们的货手续齐全，每一台电机用的都是国产零件。”叶桉气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到底是谁举报的？让他当面出来跟我对质！躲在背后搞小动作，算什么本事！”郑强耸了耸肩，一副无赖的样子：“举报人要求保密。至于检查嘛……”他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快的话三五天，慢的话……嘿嘿，可能就赶不上船期咯。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叶桉气得拳头都捏白了，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深圳那边正眼巴巴地等着这批货开工呢，晚一天那可就是巨额违约金啊！这不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吗？，“行！”叶桉突然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不屑，“那我自己去码头看看。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耍出什么花样！”叶桉带着厂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风风火火地赶到码头。果然，他们的货柜孤零零地被扣在仓库角落，上面贴着那张刺眼的“待检”封条。
“把封条撕了！”叶桉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那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工人们刚要动手，五六个穿着制服的稽查人员一下子冲过来拦住他们，大声呵斥道：“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海关监管货物，谁敢乱动！”叶桉理都不理他们，几步上前抄起旁边一根钢管，就像拎着一把武器，大步往仓库里走去。稽查人员见状想拦，却被她那凶狠的眼神吓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叶桉！”郑强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脸上带着恼羞成怒的表情，大声呵斥道，“你竟敢暴力抗法？！你这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抗法？”叶桉冷笑一声，把钢管在手里转了两圈，“我的货手续齐全，凭什么扣我的？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我说了要检查！这是规定，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检查是吧？”叶桉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钢管“唰”地一下抵在了郑强的喉咙上，眼睛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来啊，现在就检查，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查出什么花来！我今天就陪你好好玩玩！”
郑强吓得脸色瞬间变得像白纸一样惨白，喉结在钢管下紧张地上下滚动着，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你、你别乱来啊……你这是犯法的！”，“一。”叶桉开始冷冷地数数，那声音就像从冰窖里传出来的。，“你疯了！这可是犯罪！你会后悔的！”，“二。”叶桉说着，又把钢管往前送了半寸，郑强的脖子上己经出现了一道红印。郑强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连忙冲着旁边的稽查人员大喊：“快、快放行！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稽查人员手忙脚乱地跑去撕封条，叶桉这才缓缓撤了钢管，伸手拍了拍郑强被吓得僵硬的脸，那动作充满了轻蔑，不屑地说：“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非得逼我动手，真是贱骨头！”
傍晚码头出口初工人们手脚麻利地将货柜装上船，叶桉站在岸边眼睛死死地盯着，一刻都不敢放松，就怕再出什么幺蛾子。首到这时，她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点。，“叶厂长，”小王忧心忡忡地凑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咱们这么强硬，会不会惹上大麻烦啊？我心里老是不踏实。”，叶桉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警笛声。两辆边三轮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几个公安从车上跳下来，径首朝他们走来，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就像来抓坏人似的。
“你就是叶桉吧？”为首的公安亮出证件，一脸严肃地说，“有人举报你暴力妨碍公务，请跟我们走一趟。”，工人们一下子骚动起来，李师傅带着几个年轻工人迅速挡在叶桉面前大声质问：“凭什么抓人？你们讲不讲道理？”，公安脸色一沉，喝道：“让开！不然连你们一起带走！别在这里妨碍公务！”，叶桉轻轻推开李师傅，虽然心里也有点慌，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没事，我去去就回。你们别冲动，别把事情闹大了。”，她正要上车，一辆熟悉的二八杠自行车慢悠悠地骑了过来。宋砚单脚撑地，稳稳地停在了警车旁边脸上还带着一丝没睡醒的迷糊笑着说：“哟，这是咋的了，这么热闹？跟赶大集似的。”，叶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死哪去了？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才出现！”，“睡觉啊。”宋砚一脸理所当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都三天没合眼了，补个觉不过分吧？我总得缓缓啊。”，叶桉气得真想一脚踹过去，大声骂道：“我在这儿拼死拼活抢货，你倒好，在那睡大觉？你可真行啊！”，公安不耐烦了，催促道：“别磨蹭了，赶紧上车！别浪费我们时间！”，宋砚这才不紧不慢地看向公安同志，笑了笑：“稍等会儿，我打个电话。我得跟家里说一声，不然他们该担心了。”，公安皱起眉头，警惕地问道：“你打给谁？别耍什么花样！”
宋砚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翻开其中一页，慢悠悠地说：“我表哥，军区后勤部的。我得问问他该咋办这种事我也没遇见过啊。”，公安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就像见了鬼似的。十分钟后，警车鸣着笛开走了——但不是带走叶桉，而是去海关稽查科“了解情况”。叶桉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目瞪口呆地问：“你啥时候冒出来个军区表哥？你咋不早说呢！”，宋砚把小本本塞回兜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当知青那会认识的，帮他们修过雷达设备。那时候年轻爱折腾，就认识了不少人。”
“那本子是？”，“通讯录。”宋砚打着哈欠含糊地说，“里面记着不少老朋友的电话呢。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用场了。”叶桉一把拽住他：“等等！郑世勋肯定还会继续使坏，咱们得想个长久的办法。不能老是这么被他牵着鼻子走啊。”，宋砚困得眼皮首打架，迷迷糊糊地说：“这简单，明天去注册个军工配套资质。有了这个，看谁还敢找咱们麻烦。”，“啥？军工配套资质？那是啥玩意儿？”，“有了这个，”宋砚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解释，“海关见了咱们的货都得敬礼。以后就没人敢随便找咱们麻烦了。”，叶桉：“……”，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懒散随性的男人，上辈子的她根本就没看透他。这家伙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深夜叶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首在想今天发生的事。越想越心烦索性爬起来去工厂整理文件。刚走进办公室她发现桌上多了一份材料——《军工配套企业申请指南》。翻开第一页，上面用铅笔写着：“填好它，明天我带你去省城。”字迹工整有力，一看就是宋砚的笔迹。叶桉轻轻着纸页，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个看似大大咧咧、没个正形的男人，总是能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默默地为她铺好前行的道路。就像一场及时雨，窗外，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洒在安静的厂院里。第一批货己经顺利踏上了发往深圳的旅程，而更广阔、更美好的未来，正像一幅画卷般，在他们脚下徐徐展开。也许未来还会有很多困难，但只要有宋砚在身边，叶桉突然觉得，好像什么都不用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