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他的是张警官，辖区派出所的副所长，刘一杆很熟悉。
往常厂子里有男孩子被抓，只要交点罚款，送上两条软中华，什么事没有，连记录都不会留。
“刘一杆，他是你表弟？这小子傻乎乎的，你怎么这么精呢！”
“我是猴子变的呗！”
“那他就是猪变的，不！是白白胖胖的沙虫子变的！哈哈！”
张警官一见刘一杆来，立刻接过他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把它放到办公桌下面，把办公室门锁上，带着他去拘留室领人。
黑色塑料袋里是两条外烟，是刘一杆让采购主管从深圳买回来的。
当时他说：
“反正每次都要送，不如咱自已批发点，这样划得来。烟钱以后都从那些领回来的人工资里扣！”没想到刚买回来，就派上了用场，不过这次是给自家兄弟钱千万使用。
他上了楼，拐过弯，站在拘留室门口，看到钱千万赤脚蜷缩在椅子上，没有铐手铐；
胖胖的身躯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一件过膝短裤，肚皮和腿肚子白白的，
确实像沙滩上的杀虫子——那可是张警官最爱的下酒菜，刘一杆以前与他一起吃过！
“我没欺负人，也没猥亵她！”回去的车上，钱千万一脸的委屈样。
刘一杆笑着说：“你没欺负人、没猥亵人家，警察会把你抓到这，会把我叫来领你？”
“我是去洗个头，放松一下。”
“除了洗头，你还干了啥？”刘一杆明知故问似地说。
“没干啥啊！”钱千万的脸绯红，“我就是……就是手不老实！”
“只是手不老实？”
“表哥，往常我去那里……也不是什么大事，给几十块钱就行，那些发廊的妹子就是干这个的，不算违法啊！”
“你是嘴硬！”刘一杆说，
“你一定是干了什么坏事，不给钱，人家报警，你才被抓的！张警官都给我说了。”
其实张警官只是让刘一杆领人，并没有说案情；
因为这种事，刘一杆不会问，张警官也不会说！交罚款、递烟、领人，大家都已经熟练操作了。
钱千万孩子争辩：“我真没干!表哥你要相信我！我只是手痒……见旁边坐着一个比给我洗头的妹子还漂亮的大姐，忍不住我就咸猪手！”
“没给钱？”
“给钱人家不要，非得报警！”
刘一杆不解，扭头瞥了一眼钱千万，看他一本正经，不像是说谎话，问道：“咋回事，人家讹上你了？”
“她……她不是发廊的，也不是不是，她不是发廊的妹子，是来打扫卫生的保姆，人家老公就在咱厂子里，是你那个采购主管！”
刘一杆“嘎吱”一声猛踩刹车，停在路中央，伸手就打了一巴掌；钱千万一躲，打在他的肩膀上。刘一杆气愤地看着他：“你说你一天不干正事，净给我惹事，我那采购主管的老婆你也敢摸，你是不要命了！”后面的车辆在鸣笛催促，刘一杆又向前开，“你这回要惨了！”
“啥？你是老板，我玩了她又咋样！他不敢说什么的！”
“猪脑袋！”刘一杆又腾出一只手，扬起，又放下，无奈地说，“范经理是刚刚把他老婆安顿下来，是我给她找的这个保姆活，咋就碰到你了！这回你惨了、惨了！”刘一杆连连摇头，一副要命的样子。
“表哥，咋了，他能吃了我不成？”
“吃了你倒不会，”刘一杆扭头看着表弟紧张得瞪着像牛眼一样大的眼珠子，悠悠地说，“以后你别想囫囵身子了，他可是福建出去的柔道冠军，退役来到我这；你惹他，算你倒霉！他老婆只要认出你，你就立马会被五马分尸！”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看他那一身肌肉，就知道有多能打！”
“那咋办，这地方我不能待了，我要回家！”
刘一杆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冷笑，严肃地说：“回家，回家也行，反正现在厂子不赚钱，我也没办法保证你在我这挣到钱！”
接下来几天，钱千万一直躲在监控室里，吃喝拉撒都在监控室，不敢出门，好像也忘记了回家的事。刘一杆还在等着他提买车票的事，一直等，等的不耐烦了，问：
“你不是说回家吗？怎么又不回了？”
钱千万说：“你骗我，范经理根本不是柔道冠军，他只是喜欢练健身而已！
再说，他要真的是柔道冠军，会来你这当个小官？人家随便去个中学就能当教练、老师，清闲拿工资，不会来你这打工受罪！我们太和一中就有这样的，你骗我！”
“我没骗你，范江河经理真的是柔道冠军，华南六省运动会的总冠军！只是她老婆生了一场大病，乳腺癌，切了；
他没钱看病，把金牌给卖了，卖给一个富豪收藏，十万块；钱看病花光了，他准备出来找工作，想进教育体系，人家说：
‘你的金牌没有了，那就做个假的，挂在学校展览室给大家看，’
他说：‘不行，假的就是骗人的，金牌不能有假！’
人家说：‘就是摆摆样子，不让人摸的！’
他说：‘那不行，不摸真的，别人还以为我是个冒牌的冠军；要是你们不介意，我可以不做校队的教练，做个普通的体育老师也行！’
人家说：‘我们介意！我们请的就是真冠军。’
他说：‘我就是真冠军！’
人家不答应：‘可是你没有真金牌！’
结果他没办法进学校当教练。
后来想请教体委的人吃饭喝酒送礼，让他们给分配一个岗位，可是他又没钱请；
只得混了一两年，工作一直没有着落，后来我通过小红，知道她的老婆在找保姆工作——就是你欺负的那位大嫂！
我好心让他来我这打工，看他人实诚，又健壮，啃吃苦，这才让他做个采购主管，顺便做我的保镖。
人家拳脚厉害着呢！你小心点！”
刘一杆说得嘴干舌燥，把钱千万听得也是直咽口水，睁着大眼睛、张着嘴，
像是沉浸在范江河的故事中。
“真的？”钱千万说，“你说他老婆的，是假的？我想起来了——怪不得喔……
像是牛下水、牛肚子，恶心死我了！
还要告我猥亵她，真是的！”
他搓着手，拍了拍，像是要拍掉硅胶留在他手上的晦气。
“你欺负了，就是欺负了！”刘一杆说，“假的也算，人家早上还在问起你，不过，看着我的面子，暂时饶过你，你可千万不要出去让他碰到！”
“我要回家，你给我买票，买机票！”
“好！”
刘一杆马上通知助理秘书：“阿蕾，你给我表弟——就是那个白白胖胖高个子的，钱千万，买张去阜阳的机票，今晚上的，他要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