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中午时分。
朱三苟四从酒馆买了饭菜回来,羊蝎子让段正杨先给泥娃娃上一碗,虽说老张头走了,可不能亏待了他儿子。
泥娃娃就放在段正杨房间里,想起在地下室听到孩子笑声,还看见个人影,段正杨有点瘆得慌。
羊蝎子连干三杯酒,然后说:“这泥娃娃成天接触人间烟火,早就有了灵性,你听到的笑声八成是它发出来的!”
“那个人影又是怎么回事?看着不像孩子啊!”段正杨满脸疑问。
羊蝎子微微一笑:“这么快就忘了?那可是你的老朋友!”
段正杨思索片刻,突然大叫:“是那个吊死鬼?不对……是小倩吗?”
羊蝎子端着酒杯,笑着说:“你出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最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哈哈……躲都躲不掉!”
说起小倩,她可真是命苦,去世这么多天,她的家人也不来给她收尸,眼看尸体腐烂,大家只好把她火化了。
四姨太找到小倩婆家,结果被赶了出来,说小倩是个不洁的女人,丢尽了他们家的脸,他们家可没有这样的媳妇。
没办法,四姨太又跑到小倩娘家,她父母早已亡故,现在是哥哥当家。
看到小倩的骨灰盒,她哥哥气得直跺脚,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小倩可不能进祖坟,这不合规矩。
没辙了,四姨太只好把小倩的骨灰盒带回义庄,暂时放在阁楼里。
再说那泥娃娃,羊蝎子说地下室阴气过重,搁在里头会助长邪气,段正杨和朱三苟四住一块,阳气充足,所以就把它放到段正杨他们房间去了……
四姨太吃着饭,听了羊蝎子的话,酸溜溜地说:“女鬼、泥娃娃,正好凑成一家子,你们就在这儿过日子吧!”
段正杨的脸一下子红了,想到小倩和泥娃娃吓人的样子,又不免心里发毛。
朱三苟四正埋头吃饭,听到四姨太说“过日子”,立马放下碗筷。
“可不是嘛,以后这日子可咋过啊?得想法子赚钱才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的钱快花光了,总不能上街讨饭吧!”
羊蝎子摸着胡子,一脸自信。
“跟着我还能饿肚子?义庄是干啥的……咱们可以帮人操办白事,我会看坟地和阴阳宅,就等着数钱吧!”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打开,两个兵士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大家心里害怕,想要躲起来,羊蝎子却摆摆手,压低声音说:“慌啥!先看看什么情况,说不定是财神爷上门了!”
来到院里,羊蝎子满脸笑容地问长问短,兵士却不理他,直接把一卷草席塞到朱三手里,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
草席沉甸甸的,不停滴着水,一股难闻的腥味飘了出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个泡得发白的死孩子,满身污泥水草。
原来,小镇中间有个望乡湖,湖水清澈,深不见底。
这天一大早,巡逻士兵在湖边偶然发现一具小孩尸体。
天下大乱,生活艰难。湖里经常捞出死尸,人们见怪不怪;死孩子也不少,有刚出生就死了的,也有后天夭折的。
按照老规矩,没人认领的尸体通通用草席卷起来,一律抬回义庄处理。
闻着刺鼻的气味,羊蝎子早已心中有数。他转身朝屋里走去,边走边说:“先在后院停放三天,别忘了早晚烧香!”
按照风俗,溺水而死需要火化后装坛下葬,给死人烧香等于让死鬼吃饭,小孩子可怜,不能让他饿肚子;之所以停放三天,是怕有人来认领尸体。
朱三抱着尸体来到后院,这里有棵大桑树,树下有块石碑,上面的文字模糊不清,好像记载了义庄的来历。
俗语说“桑梨杜榆槐,不进阴阳宅”。羊蝎子曾摸着桑树连连摇头,说桑树破坏了义庄的风水。
还有那块石碑,下边的赑屃残破不堪,挡风聚煞,非常晦气。
听老张头说,这里以前是座龙王庙,一年大旱,风水先生说是旱魃作怪。
风水先生在乱葬岗找到一座老坟,掘墓开棺,一只大癞蛤蟆从棺材里蹦了出来,这就是那旱魃!
风水先生用绳子抽打癞蛤蟆,癞蛤蟆无处藏身,几下子就变成一滩黑水。
这绳子是村头挂铁钟用的麻绳,绳子绑在树上,下面挂着千斤铁钟,百年来日晒雨淋,绳子竟完好无损。
突然,一个人头蛇身的怪物从坟墓里飞了出来,原来棺材里还有具女尸,它才是旱灾的罪魁祸首。
就在这时,那根麻绳突然变成一条白龙,把怪物捆得严严实实,一道天雷劈下,怪物瞬间破碎,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头蛇身怪物一除,立即雷声大作,狂风呼啸,大雨倾盆。
百姓说这是龙王显灵,于是建了座龙王庙,世代膜拜,虔诚供奉。
后来,龙王庙变成了义庄,铁钟不知去向,只剩下半截龙王像埋在大树下,上面压着那块石碑……
朱三慢慢放下尸体,小心翼翼地取出火盆,正准备点火烧香,一股阴风毫无征兆地吹了过来,瞬间就将火折子吹灭了。
朱三心中一惊,连忙拿起火折子试图重新点燃,但无论怎样努力,火折子就是无法燃起一丝火苗。
阴风阵阵,好像一直围着义庄盘旋打转,墙壁不知何时变得湿漉漉的,周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朱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咽了口唾沫,暗自叫苦:“真邪门!难不成真的闹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