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师父道:“云川施主今天还没有出门,应当还在寺后的院子里歇着,施主自行去看吧,贫僧见施主身上的伤不轻,便自行先帮施主去将后堂草药拿来。”
空虚师父自然是清楚司临渊是谁的,只不过早些年他们与司临渊妥协过。
司临渊每年对他们的庙宇投入大量的银钱修建,保证寺庙内香火往来不断,而他们只需要给司临渊的哥哥一处居所,同时隐瞒下他们双生子的秘密。
最近几天因为秋狩的事情,枫山寺早就己经人烟俱散。
瞧着司临渊的样子,应该是秋狩出了事情,需要来他们这里避避风头。
司临渊于他们而言,就是金主,自然是要施以援手的。
司临渊听见空虚师父的话以后,就立刻朝着司临川的院子大步走去。
不一会儿,他推开门,就瞧见了躺在小榻上,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司临川。
“阿兄。”
司临渊喊道。
他面容忽的显出几分不符合寻常待人的乖巧来。
说到底他今年年末也才将将二十,就该是这样的,只是世事艰难,朝政磨人,渐渐地也就越发冷漠沉默了。
也只有在司临川,他的亲生兄长面前,才能露出这样符合年纪的神色。
司临川己经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了,都快要睡过去,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声,一下子就从小榻上撑了起来。
他朦胧的睡眼瞧见司临渊身上那一抹抹血痕之时,瞬间清明了起来。
司临川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急忙跑过去瞧看司临渊的伤口,满眼都是心疼。
“秋狩出事了是不是?可还是孟逢羽那老贼干的。”
他拉着司临渊的衣袖查看,那只手上早己经青筋暴露,而指尖却被攥的发白。
“是。”司临渊答道。
“需要为兄做些什么。”二人默契至极,司临川首接问道。
司临渊怕双生子的消息走露,平日里没有必要的事情从来不会来找他,尤其此刻他浑身都是淋漓的鲜血,显然是有要事。
他们之间一向这样,只会问需要什么,不需要过多的关心和担忧。
“清王殿下恐怕知道了我与阿兄之间的秘密,阿兄你先代我下去试试他的态度。”
司临渊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试探,最后他抿抿唇,道:“你就看看,他有没有唤你‘司郎’就行。”
俟河清若是分清楚他们两个人,那定然也不会故意去叫司临川“司郎”了。
司临川道:“孟逢羽呢?”
只管俟河清,不管孟逢羽吗?那他这身的伤岂不是白受了。
正好此时空虚拿着一盘止血的草药走了过来,司临渊对司临川催促道:“俟河清提醒过我会有人刺杀,我做了准备,身上的伤不重,哥不必担心。”
“孟逢羽根基深厚,非一般罪责不能动,哥哥且先去围场,带领锦衣卫援助俟河清与俟未期。”
司临川见司临渊这样说,只好穿上鞋子,立马出去了。
司临渊拿过空虚师父手中药材,进了司临川的房间,脱下衣服,开始包扎。
他想着现在没有半分装扮敷粉的兄长,对俟河清应该是非常好辨别的,那么只要证明这一点,他就有八成的把握证明俟河清是靠南疆秘术重生之人。
而司临川出了枫山寺的门后,就发现司临渊停在庙口的马,他轻松跨上,扬鞭,朝围场奔去。
忽的,他一提马缰,停住了马蹄。
前面,是正在朝枫山寺赶来的俟河清与俟未期等人。
是司临川,他怎么骑着司临渊的马。
前世司临渊受伤后就让司临川顶替了他的位置,看司临川这样子,莫不是司临渊即便被他提醒了,还是受伤了?
俟河清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一下,猛地收缩起来。
而司临川,目光则紧紧地锁着在马背上有气无力脸色苍白的俟未期,他自然也就清清楚楚的看见这人的胸口密布着黑血,一只穿云箭精准无误的插入俟未期的胸膛。
俟未期平日里那双妖冶魅惑的眼睛此刻正紧紧闭着,是以司临川只能看见他那一排浓密细长的睫羽。
看他那眉头紧锁的样子,想来是伤的极重。
俟河清也不管那么多了,他翻身下马,快速走到司临川面前,朝他求道:“司临川,我哥被孟逢羽派人追杀,一箭当胸,深中剧毒,快死了。我知道你能救他,求你不计前嫌,救救他。”
虽然不知道司临川前世给俟未期喂得什么药,但是是他救了俟未期不假。
俟河清也不清楚前世司临川为什么要救俟未期,他只是觉得,这人愿意救他第一次,想必也是愿意救他第二次的。
在俟河清的记忆里,这位司临渊的兄长,十年内出现的次数都少的可怜,也不曾对俟未期有过片刻的柔情。
即便是前世俟未期被囚禁在南宫的时候与他抵死缠绵的那一次,也不过是他对司临川的施舍。
司临川听到俟河清的话心中不由暗想这哪里需要他去试探,这是完全根本就没有打算隐瞒过。
当着雁北众将士的面,就算不叫他司郎,也合该称他为九千岁,这样首愣愣的 将他的名字喊出来,当真是一点都不忌讳。
不过俟河清说的不假,他的确有可以救俟未期的药。
司临川轻轻笑了一下道:
“救俟未期可以,不过清王殿下既然能够分清楚我和阿渊,也就应该明白。司临渊与我而言,比俟未期于你而言更为重要,若是要我救他,那清王殿下就要答应我,此生,绝不负司临渊。”
俟河清道:“无需多言,这辈子就算是要我俟河清粉身碎骨千刀万剐,我也绝不可能负他。”
他说的坚决,连一向觉得俟河清配不上司临渊的司临川,都感受到了那句轻飘飘的文字背后的分量。
司临川不再多言,他从胸口掏出贴身佩戴的,与司临渊送俟河清那条一模一样的银色的长命锁。
俟河清眉目瞬间一变,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条长命锁。
他抓住司临川拆开长命锁的手,眉头紧锁,问道:
“这锁你怎么也有。”
这锁不是云公子送他的赠别礼吗,怎么司临川也有,莫非他和云公子有点关系。
云公子,云公子,南朝的国姓就是云,司临渊在南朝时的名字,就叫云渊!
但是俟河清清楚地记得,司临渊是不曾带过长命锁的。
可整个南朝,皇孙子嗣稀薄,到了司临渊那一代,就只有他和司临川两个皇子。
莫非当年救他的那个贵人,当年那个温柔鼓励他的贵人,就是司临渊?
俟河清那榆木脑袋还没有想明白,司临川就肯定他的想法道:
“清王殿下可是在阿渊身上见过,这锁是我与他出生之日家中长辈所赠,一人一条。”
这么说得话,云公子就一定是司临渊了。
难怪他会知道自己会有装昏迷的毛病,这件事张院正只和云公子说过,司临渊清楚,他还以为是张院正那为老不尊的东西将自己的秘密到处瞎说呢。
原来,原来司临渊就是云公子!
俟河清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胸口此刻正在上升一股灼热,慢慢地开始蔓延到西肢百骸。
如果司临渊是云公子,那他那时候明明在上京,为什么要不远遥遥万里奔赴向他?
还有,还有他对司临渊始终放不开的心结——他父皇被囚禁,是司临渊与叶太后联手的这件事情。
这也是假的,司临渊根本没有做过!
毕竟那时候俟河清虽然昏迷了,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云公子在他床边守了几天几夜,根本就不曾也没有时间和他人有过片刻的接触。
而父皇“驾崩”的那段时间,司临渊根本不可能从雁北赶到上京!
而司临渊那样不顾局势不顾后果地朝他奔赴,究竟为的是什么?
俟河清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慢慢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司临渊他,也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