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司临渊,想不到你也会受如此重伤。”
床榻之上,烛影绰绰,年轻的帝王死死扣住司临渊的五指,头靠在他肩上的箭痕处轻轻说道。
司临渊躺在床上,轻轻的“唔”了一声。
司临渊现在浑身难受,却不肯服软,呛道:
“臣从小到大受过的伤不知凡几,这也不过尔尔。”
俟河清抚摸着红梅艳丽的腰杆,啧啧赞了两声:
“又不是没见你伤过。”
他的手蓦得收紧,压在那朵朵花瓣之上:
“朕只是奇怪,千岁爷肌肤比女人还要好,平白无故的留了那么一道疤,多丑。”
俟河清当上皇帝越发的多疑暴虐,尤其是关于司临渊的更甚。
依照司临渊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除疤膏药没有,怎么会就特地留了这样一道疤。
司临渊面对他的质问,偏着头,眸色似乎浅了几分。
他眼睑微微下垂了几分,眼尾有些发红,竟别是一番媚态。
他轻喘着声道:
“只是伤的重,疤抹不掉罢了。”
这样的司临渊,是平日里难得见到的,只有到这种时候,才会显现出来,也每每是这时候,俟河清渐渐地就失去了理智。
俟河清朝他肩膀狠狠地咬一口,威胁道:
“司临渊,不要让朕发现这伤是为别人留的。”
抓着少年帝王宽阔脊背的手留下几道划痕。
他手中的红梅好似被高高的拱了起来。
司临渊皱了皱眉,忍住轻哼了一声,见那红梅又艳丽了几分。
即便声音发软,司临渊也同样冷漠着眉目,面无表情的回他道:
“射箭之人,臣己手刃。”
他仰头看向俟河清,浓暗深墨的目光充满挑衅:
“陛下不必忧心。”
司临渊明知道俟河清不是在问凶手,而是在问他到底是帮谁挡箭,谁能值得这位生性凉薄的九千岁以命相护。
可他却偏生要这样惹他生气,即便在这种时候之上,司临渊的性子也那样硬。
不愿意告诉他,其实当初他是为自己挡箭,不愿意告诉他,这么多年,自己都误会他了。
谢煜说的很对,其实仔细想想,傅少陵,俟未期,元佑帝,纪贵妃,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司临渊虽然有过推波助澜,但是也不曾越过底线。
是他自己,将满腔的仇恨,全都安置在了司临渊的身上,却不知道,自己亏欠的最深的人,就是他。
他表面是那样冷,那样硬,谁知道心底竟是这样的柔软。
“什么像不像的,”
俟河清轻笑出声,清亮的声音像是夹杂着几分悔恨,携着雁北荒凉的风传来:
“只不过是回来补偿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罢了。”
俟河清转了话题,对傅少陵道:
“嗣音,放下功名利禄,随我来到这片荒芜之地,你可曾怨?”
傅家世代与科举入仕,傅少陵当初也是呼声极高的仕子,但为了表达他随俟河清去雁北的决心,他连会试都没有参加,更遑论是殿试。
即便那个时候,他们还是能够赶上殿试的,傅少陵也没有显露过半分悔恨。
傅少陵笑道:“你发什么神经,来都来了,怨什么。我虽然是嫡子,但是我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能远离傅家同你并肩作战,我傅嗣音求之不得,从不后悔。”
傅少陵生母早亡,父亲续弦,继母给他生了一子一女,再加上满屋的莺莺燕燕,其实并不受宠,甚至比受宠的庶子庶女混的还差。
傅少陵大口的喝下一碗酒,颇为爽利:
“我倒也想知道,那么多世家子,你俟子宴怎么就看上了最不起眼的我。”
俟河清自小受宠,当初为了他读书,可急坏了先帝,还在世家子中挑一个称心如意的给二殿下做伴读,那时尚是孩童的二殿下手一指,就定了在角落里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傅家嫡子。
说到这,俟河清颇有几分无语:
“我看你浑身脏兮兮的,又离我们那样远,以为你是一个最不会读书的,最合我心意的。”
他当时还以为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玩伴,开心的不行,谁知满殿世家子大半都是装的好学认真,只有这个看起来最不爱念书的是最认真负责的,而最离谱的是,他还是傅家的嫡长子,最为古板的傅太傅就是他的亲爷爷。
因为这个,俟河清不知道吃了多少读书的苦,反倒是傅少陵因为皇子伴读的身份得了傅家看重,日子好过了不少。
只是科举一事,到底是俟河清亏欠了他。
俟河清道:“我们此番回上京,正赶得上秋闱。我会求陛下放你进去,到时候你可不要给咱雁北丢脸。”
傅少陵听到他这话,一愣。
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又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傅少陵低头,声音低了几分道:
“子宴,我己经六年没有碰过书卷了。”
旁人寒窗苦读十几年都没有结果的事,凭什么他傅少陵空了六年就能考取。尽管先前所有人都说他的确是块读书的料子,但是到现在却己经荒废了。
俟河清自然知道傅少陵什么意思,也知道傅少陵己经不打算再踏上文官一职,但他也没有忘记前世傅少陵传回来的遗书。
余此身不悔殉国,然虽读圣贤之书,不能以科举入仕,实乃憾事。若有遗愿,当是金榜题名,一举夺魁!
为此,还望圣上广开言路,重视科举,不拘一格降人才,重用景佑五年状元宁子衿,为我大烨开盛世!
那时他刚刚反了俟未期,还没有彻底平定大烨,傅少陵却首接称他为圣上,似乎认定,只要他敢反,就一定会赢。
傅少陵前世的唯一憾事,俟河清既然重生,就会为他办到!
俟河清宽慰道:“又不是非要你考个状元回来,就是最近老听见文官抱怨我们武官没有文化,我寻思着你是我们这里文化最高的,当初好歹在宏文馆名列前茅的人,也去给他们文官开开眼。”
傅少陵失笑,大烨文官武官看不对眼己经是老毛病了,哪里用得着现在提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当初他和俟河清在一起读书时就曾经说过,以后俟河清带着武将,他领着文官,百官一起坐下来吃吃酒聊聊天,解决了这百余年遗留下来的文武之争。
傅少陵闻言笑道:“好在当初没有参加科举,不然可要被人打击的不行。”
他猛的喝了一大口酒,转头对俟河清说道:
“元佑二十三年科举的状元郎可是司临渊,当时年仅十西,比我还小上半年,可一篇《时律策》才高千古,无人可争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