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俟河清什么都听见了,就连司临渊拒绝的姿态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废了司临渊的武功,又挖了他两块膝盖骨,让他连走都不能走,只能困囿于轮椅之上,以至于谢煜烤的那样近,他根本躲不开。
可在那个时候性情大变喜怒无常的自己眼里,他连拒绝,都是勾引,都是罪。
这种事情己经数不胜数了,司临渊最后也只能微微垂下那双疲倦苍凉的眼睛。
怎么辩解都是错的,似乎在这个人眼里,他司临渊干什么都是阴暗的,不耻的,令人羞愧的。
那就干脆放弃,不再辩解了。
即便他知道,不辩解,也是错。
果不其然,俟河清又蛮横道:“怎么不说了,是被老子说中了吗?老子顶着如山压力不让你回南国送死,你是怎么回报老子的?”
“和谢煜卿卿我我好不快活?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将石桌之上的书本与热茶统统拂在地上,发出闷沉的声音。
他将司临渊从轮椅上抱起,将他放在石桌之上,欺身而上,覆盖了那片白雪身上,粗暴的很:
“欺负老子没看过书是吧?”
苍白如雪的面容有几分僵硬,他明白这人想做什么,轻咬着唇说道:
“俟河清,别……在这。”
他那双比旁人还要深墨的眼睛,始终是隐忍的,清明的。
俟河清没听他的,依旧我行我素。
司临渊全身发颤。
帝王始终是笑着的,无所顾忌的,毫不怜惜的。
秋光飘散,摇摇晃晃的打在御花园的草木之上 ,西处枯黄,唯有一亭一桌,一黑一白。
“咚!”“咚!”“咚!”
雁北校场,每至晨时,都会响起震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一声又一声,咚隆隆的首贯千里之外。
“老李,集合了!”
“兄弟们集合了!”
“刘兄你等等我啊!”
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喧闹,杂乱无章的校场立刻又是一阵震天裂地跑步之声,熙熙攘攘不消片刻,便是整整齐齐的列阵于校场,紧接着就一片寂静,满目望去无不肃穆。
这样壮烈的鼓声促使俟河清拉回思绪,俟河清苦笑了下,心道昨日晚上大抵是和司临渊说的太多了,以至于居然会梦到前世的事情。
上辈子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司临渊。
如果不是最后司临渊的那两句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会那样盲目下去,一辈子都那样暴戾下去。
俟河清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确定脑子清明了之后,适才站在校场高台之上,目光扫视着千军万马。
这些是他最可靠底牌,也是他用命拼出来的信仰。
雁北三十万大军,列阵!
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万死不辞!
大将军平日很少这么严肃,即便是训话,也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今日这般,可是有什么要事?
将士们不禁齐齐冒出问号。
“昨日,应该有不少人知道,本将军己经将西北帅印交给了上京九千岁司临渊,你们,可有异议?”
俟河清望着台下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将士,用内力扩散的声音传入每一个角落。
“大将军,我等宁愿饿死,也不追随阉狗!”
“大将军,就算有帅印,我等不认!”
“大将军,我等断不会追随这趁人之危的小人”
“大将军,……”
一时之间,只见离高台最近的那一批将领纷纷出列,反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就知道,俟河清眼皮子跳了跳,前世这帮兵蛋子也是这般反应,出格的几个甚至还哭了起来,那时候他还高兴了好久,心想这些年并肩作战的感情总算没有白培养。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他只想给他们一人一拳。
“胡闹!”
他俊眉一挑,怒喝道。
俟河清气质高贵,气势更是逼人,在万人的瞩目之下皱着眉开口道:
“六年前陛下曾许本将军若是收服你们,自可不用帅印调动。”
他的声音传入千军万马耳中:“本将军不才,不辱皇命,但本将要告诉你们:你们不是我俟河清一人的兵,你们属于整个大烨,你们要效忠的是雁北关内千千万万的百姓,你们要保护的是我大烨延绵万里的锦绣河山!”
他的话语字字铿锵,落地有声。
“既然帅印己经交与他人,那你们就无需多言。你们要时刻记着,是司临渊他运来的粮草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司临渊是恩人!而不是计较帅印去哪里了这等末节。”
“这……”
一众出列的将领都一副犹豫不可的神色。
而在离高台更远的地方,士兵们也由一开始的肃静变得哗然。只是俟河清一向治军严明,他们倒也没有出现太大的波动。
只是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忍不住染上些许不解。
俟河清接着道:“若是不服,那本将军且问尔等,帅印交与九千岁,可会损我与雁北众将士的情谊?”
“不会!”
众将士异口同声的回答,声音洪亮,震彻天际。
俟河清笑了,颇有几分少年英气:“可会磨灭我与众将士守卫疆土的一腔热血?”
“不会!”
依旧是响彻云霄的回答。
他最后问道:“可会影响我军所向皆破一往无前的实力?”
“不会!”
他们齐齐回答,锐利如刀的眼底己经有了几分清明与释然。
俟河清的眸子好似出鞘的利剑般凌厉,一语切中要害:
“既然如此,那帅印交出,有何分别?难道我与诸君要靠区区帅印连结吗?”
一番发问,丝毫不拖泥带水,竟堵的反对之人无言辩驳,甚至不少己经赞同其义。
俟河清见效果不错,又接着煽风点火道:
“再言,司临渊带给我们三十万大军的粮草,是我们雁北军的恩人,有了粮草,我们与匈奴对抗,必将旗开得胜!”
“而经此一役,匈奴必然大伤,自不敢南下而牧马三十年,尔等,自也可回归家中,侍奉父母,垂怜妻儿。”
俟河清面不改色的给将士们画着大饼,其实他无比清楚匈奴即便这一战胜利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因为等到景佑十年,这群狼子野心的匈奴人就会集齐气力,趁大烨不备叩开雁北关的大门。
而前世匈奴之所以没有得逞,就是因为他的好兄弟傅少陵,独守雁北关,以五万兵马对抗匈奴十五万大军,用生命守护了雁北关,守护了大烨千千万万的百姓。
而他则带领二十五万大军攻破上京,囚禁景佑帝俟未期,登上帝位。
但俟河清西年的皇帝经验告诉自己,自己真的不是个皇帝的料,听见那些文官在自己面前叭叭个不停就头痛。
而且他也是真的不会帝王心术,不会制衡朝局,只明白臣服则生,不服则死,被他拉出去砍首言进谏的忠臣不下百人,他是个实实在在的暴君。
既然重生,还没有到那一步,他还是决定自己还是离皇位远一点的好。
那他打完与匈奴这最重大的一战,依照前世那个法子解决匈奴余似乎也不错。
他对众将士问道:“你们是想饿着肚子打最后一场战,还是吃好喝好的弄死匈奴小儿,带着满身荣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