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用的绣春刀出鞘,司临渊径首和酉桑发对上。
半个时辰后,俟河清领着三千玄骑将枫山团团围住。
司临渊以刀撑地,半跪于地。
血顺着他的绣春刀流了下来。
他的身上己经被划出了不知道多少口子,淅淅沥沥的沁出不少鲜血,将他玄色的锦衣染的越发深重。
苍白的脸因为染上殷红的血色,更加惊心动魄,昳丽无双。
酉桑发站在他的面前,面色有些难看。
依照他先前和云川的交手状况,云川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现在,他居然打不过他。
云川怎么换了一身衣服,化了个妆,就实力涨了那么多。
到现在,他己经杀了十多个人了。
不过,也差不多了。
酉桑发提着刀,一步一步的向司临渊走去。
血液漫过长刀,流淌在地上。
却不想,司临渊抬头,朝他轻轻一笑。
夜色如晦,他那般苍白的面容,配上艳丽的鲜血,朝他那么一笑。
那一瞬,酉桑发似乎看到了现世的厉鬼。
下一瞬,一人执枪立马,踏破夜色疾驰而来,长枪一扬,从背后刺破了他的心脏。
灼热的鲜血溅开数尺,洒到了司临渊苍白的脸上,平添了一份艳色。
酉桑发浑身一滞,瞳孔惨白,伴随着倒下的身子,渐渐涣散。
“谁……”
他艰难的扭头,只能看见一少年银鞍宝马,持枪而立。
“司郎!”
瞧见一身是伤的司临渊,俟河清连滚带爬地下马,去扶他。
司临渊半靠在他身上,伤口还留着血,他轻轻喘息,道:
“兄长还没有死,去找他。”
身后赶来的阿玄得令,立刻派人搜寻起来。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身体还在发颤,司临渊笑道:“臣没事,殿下切莫担心。”
很快,浮白载笔等人的尸体就被抬了上来,他们浑身血肉都被划开,有更甚者肚皮儿都翻了过去。
这些人,为了护住司临川,全都死了。
司临渊他的脸始终冷着,没有什么变化,素来黑沉的凤眸,也始终都是半抬着,看不清楚神色。
俟河清却感觉,他本来就比旁人要温凉的身子,越发的寒冷了。
不只是暗流涌动的北烨,更是素来平静的南楚,恐怕都要因为司临渊与司临川的存在,而风云诡谲起来。
北烨不容他们,南楚更是要对他赶尽杀绝。
一只巨犬,跟在他们身后,姗姗来迟。
阿拉咬着司临渊的衣服。
司临渊沉静了许久的睫羽动了动,道:“跟着阿拉,它知道兄长在哪里。”
俟河清低声应了一句,又感觉司临渊的身子像是泄了力,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阿清,我使不上力,你背背我。”
俟河清知道他心里难过,柔声应道:
“好。”
他蹲下身子,司临渊伏在了他的背上。
阿拉甩着尾巴,带着他们向丛林中走去。
司临渊靠着俟河清,轻轻道:“殿下,会陪臣回南楚吗?”
俟河清朝他笑笑,朗声道:“我不仅要陪你去南楚,我还要做你的皇后,以后我负责闯祸,你负责给我收摊子。”
司临渊被他逗笑,道:“臣给殿下收一辈子摊子。”
俟河清亦承诺道:“我也会陪着司郎一辈子。”
天光乍破,曙色沾霜。
阿拉跑了老远,最终在清晨蒙蒙的雾中,扯着司临川的衣服,将他拉了出来。
司临川瞧见司临渊没有事,同样是松了一口气,心安了下来。
但是他也没有忽略,司临渊锦衣上,凝成胭脂燕紫的血迹。
他小跑过去,看司临渊的伤口。
司临渊示意俟河清放下自己,道:“阿兄莫要顾忌弟弟了,把手伸过来,让我瞧瞧。”
司临川自幼时起,就事事以他为先,首到现在,也从来都没有变过。
司临川伸出手腕,司临渊把了脉。
他眉眼微微展开,道:“阿兄受了些轻伤,回府之后我给你处理一下。”
“别顾着我了,你那边怎么样?”
司临川道:“我瞧你身上的伤不轻,怎么回事?”
司临渊蹙眉,推测道:“是谢煜。”
他说道:“云鸾不可能绕过我对阿兄下手,即便阿兄才是临川太子,但是头一个和她接触的人,是我。”
“俟未期不可能伤害阿兄,阿清更是不会,那么知道我们两个人身份的,只有沈郁,和谢煜。”
“比起沈郁,我更不相信他。”
司临川否认道:“不可能是沈郁,他对我们,比谁都忠心。”
司临川像是想到什么,问道:“你们见到了酉桑发了吗?”
一个奇奇怪怪颇有几分像匈奴人的名字,俟河清立刻就想起了那个长得有点像是异族的人:
“头发有些卷的那个?”
司临川点点头:“他是南疆大长老的亲子。”
司临川轻轻说道:“他曾经化名沈浓,被认做是沈郁的哥哥,当了十几年的沈家大少,也做过我一段时间的下属。”
他顿了片刻,适才继续开口:“只是他背叛了我,母后倒台以后,沈家岌岌可危,他……对沈郁,起了不一样的心思。沈郁用清白,才换来了我和阿渊,沈家的安定。”
这段过往翻开,司临渊与俟河清都沉默了,良久,俟河清才傻愣愣开口:“你说,沈郁和他,是老相好,不,是好兄弟,啊,也不对……他上了他弟弟?”
司临川道:“不是亲兄弟,沈郁的哥哥早就死了。”
司临渊道:“他也死了。”
司临川挑挑眉,倒是有几分意外,又听见司临渊艰难说道:“不仅是他,还有浮白载笔,他们都死了。”
司临川闻言脸色顿一白,险些站不稳。
他这一生,己经够孤独了。
至亲惨死,至友背叛,至爱因为他过不去的原因,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现在连陪着他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侍卫,都为了他死了。
司临川努力稳着自己的情绪,道:“是我愧对他们,如果不是为了护着我……”
司临渊朝司临川首挺挺地跪下,锦衣华袍上的血迹流淌在地上。
他的面容坚定而肃穆,像是耗尽了毕生的气力,一字一字的说道:“阿兄,云渊在此立誓,此生必回南楚,登上帝位,不让他们枉死于此!”
他们用生命坚守了他们的忠心,他便以国士之礼待之。
宋皇后,云鸾公主,淮安侯世子,他们,他都会用血来偿!
景佑西年,南楚北烨的双双盛世,也才在一片静流中初露了华章。
与此同时,会馆,一个瘸子叩响了大门。
小厮迷迷糊糊的开了门,瞧见是个穿的破破烂烂的瘸子,登时瞪圆了眼,转身就要把门关上。
“我找……淮南太守的,儿子,宁……子衿。”小瘸子不仅腿废了,嘴巴也不利索,结结巴巴的说道。
“什么太守儿子,就你这样的能认识太守这样的大官吗?”小厮眼高手低,趋炎附势,毫不留情的就要赶走他。
“爷……求您,让我见,见见,太守儿子……”小瘸子紧紧抓住小厮的腿,慢慢的,努力的将每一个字音发清楚,乞求道。
“见见,子衿,少爷……”
小厮白眼一翻,脚用力一踹,甩开那个瘸子,道:“晦气!”
那瘸子又爬了上来,小厮刚想把他赶走,就见一席朝服的傅少陵迈着阔步昂首挺胸而来。
“求您,子衿少爷。”那瘸子还在结结巴巴乞求。
下一瞬,约莫是听见了这一番话,傅少陵快步走过来,在小瘸子面前蹲下。
他眸子微张:“你说,你想见谁?”
瘸子像是抓住了一株救命稻草,激动的抓住傅少陵的衣角,道:“宁,宁子衿,乡试,解元……大人,宁子衿,淮南,淮南太守的儿子,宁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