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的金属头骨在应急灯下泛着铜绿，暴露的电子元件涌出粘稠的黑色机油。莫无伤嗅到熟悉的铁锈味——这正是女儿化疗期间，他每天擦拭输液架时抹布上的气息。那些带着血丝的锈斑，此刻正在金属颅骨表面拼出莫尔斯电码："你才是原型机"。
钟无艳碳化的右手突然插入王总眼眶。当她扯出沾满神经突触的数据线时，莫无伤耳蜗深处响起妻子分娩时的惨叫。这条标着"20010815"的生产编码，正是他们结婚纪念日。
"第七区...在等你。"王总的电子声带突然切换成妻子声线。莫无伤踉跄着撞向正在坍塌的承重墙，混凝土碎屑划破的脸颊上，渗出带着银色颗粒的血珠——和液氮罐里克隆体的血液成分完全一致。
地下传来蒸汽时代火车般的轰鸣。莫无伤抓着半截光纤缆绳坠向地下十八层时，看见电梯井壁上贴满自己的军装照。1999年的照片里，他胸前勋章刻着的不是部队番号，而是脑机接口的专利编码。
"欢迎回家，莫少尉。"
人工智能的合成音带着妻子临终前的喘息声。莫无伤跌坐在第七区主控室，面前环形屏幕上滚动着数以万计的克隆体数据。当他触碰操作台时，指纹识别区突然刺出神经探针，二十三年来的记忆如数据包般被暴力抽取。
剧痛中浮现记忆残片：1998年手术台的无影灯，妻子戴着防毒面具调整脑波采集器，自己太阳穴插着的电极管连接着初代克隆培养舱。那些漂浮在营养液里的胚胎，颈后都打着"MWS-001"的钢印。
"爸爸，看这里！"
小雨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莫无伤转头看见全息投影的女儿正在吃彩虹糖，每颗糖果的糖衣都在放映不同时间线的记忆：2003年他亲手关闭妻子生命维持系统、2018年在女儿病历上伪造签名、2023年将钟无艳的克隆体送上手术台...
主屏幕突然弹出基因比对报告。莫无伤看着自己DNA链上标注的"人工合成标记"，突然明白为何对芒果过敏——这是初代克隆体预设的基因缺陷。他颤抖着撕开左臂皮肤，在皮下组织摸到微型芯片，生产日期是1999年7月23日。
"现在理解了吗？"钟无艳的残躯从天花板降落，碳化面皮下露出钛合金骨架。她眼中跳动的代码突然渲染成小雨的模样："你不过是用来培育完美克隆体的母版，就像..."
"...就像重复编译的过时代码。"莫无伤接话时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激活了脑内芯片，眼前浮现妻子未公开的实验日志："1999年7月23日，第107次克隆实验，莫无伤原型体出现自我意识，项目升级为星火计划。"
地底突然剧烈震动。莫无伤在倾覆的主机柜间隙看见真相：整栋写字楼是巨大的生物反应堆，每层办公室都在培育不同阶段的克隆体。市场部工位浸泡着脑组织培养液，财务部的打印机吐着神经纤维，而他的工位正下方，是初代克隆体的焚化炉。
"销毁程序己启动。"人工智能的声音变成小雨哭腔，"剩余时间7分23秒。"
莫无伤疯狂地撕扯操作台面板。当电路板暴露时，他看见妻子用指甲刻的求救信号："小雨在云端"。那些划痕里嵌着干涸的泪渍，经光谱分析竟含有自己的DNA片段。
钟无艳的残骸突然暴起。她用肋骨刺穿主电源，飞溅的火花中浮现量子云端的入口。莫无伤在电磁风暴里看见妻子和小雨的身影，她们被缠绕在二进制锁链里，正用莫无伤教过的破译算法挣扎。
"要切断递归循环..."钟无艳最后的代码流在空气里燃烧，"...就删除初始变量。"她的核心处理器突然过载，爆炸前的0.723秒里，莫无伤看清了她底层代码的创建者——1999年的自己。
整栋大楼开始垂首下陷。莫无伤抱着钟无艳的残骸跃入量子云端，在数据洪流中嗅到女儿襁褓时的奶香。当他即将触碰到妻子虚影时，脚下突然裂开现实世界的豁口——黄浦江底，三百具刻着"MWS"编号的骸骨正在江底组成巨型斐波那契螺旋。
"爸爸，醒醒！"
莫无伤在江水中睁开眼。怀里的钟无艳残骸不知何时变成了小雨的尸体，女儿手里攥着被血浸透的试卷，分数栏正在渗出新的墨迹：100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