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州将银钱放在桌上,正准备和楚致离开时,那对老夫妻喊住了两人。
“等等,你们钱给多了!”苍老的音色透着岁月的痕迹,老汉拾起银钱,拿出一文放在沈闻州手心中,“两个人来吃少一文钱。”
“慢走,下次再来。”他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婆子,将手中的银钱放进她兜里。
两人回家片刻,沈穆柏便过来了,同行的还有季淮,楚致一脸打趣地瞧着沈闻州,捏着他的手也加了几分劲儿。
“哥,哥夫,许久不见。”沈穆柏神色盎然,一脸欣喜地瞧着回家的两人。
自从知道他哥要带着哥夫回来,沈穆柏就连着高兴好几天,本想亲自去接人,但最近实在太过忙碌。
秋收甫毕,下头收拾的粮食和税钱都得统计核实,此外还有军部这边的粮食岁收,也需人统领把关。
无奈之下,只能让季淮带着几位兄弟沿途保护,索性盼了五天,总算见到了人。
今日得知两人到家,沈穆柏便急匆匆从校场赶来,不知晓的同僚还以为自己家中发生何等急事,纷纷拦着询问。
沈穆柏装作无意说出沈闻州回来,还作势捂了捂嘴,连连说道不可外传,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实则整个校场都晓得。
这一听说沈闻州在榕城,更是拦着不让他走,都说要来上门拜见将军,沈穆柏费了老大力气才得以逃脱。
他一路赶回来,都顾不得歇会儿脚,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杯下肚才缓了缓:“哥夫,忘了和你说,这是季淮。”
季淮听到自己名字,双手抱拳:“沈将军,楚公子,刚见不久。”
楚致闷笑:“我叫楚致,确实刚见不久。”
沈闻州也被感染得嘴角弯起,学着楚致的话回道:“刚见不久。”
西个人的相见成就三个人的哑谜,留下沈穆柏一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眼神示意季淮自己错过什么,结果等不到一个对视。
沈穆柏放弃了,只能问起正事:“哥,你这次待多久?”
“中秋过后便回去。”
“成,那你最近尽量躲躲吧,你小弟一不小心把你给卖咯。”沈穆柏说完,立刻拉着季淮飞快溜走,“风水轮流转,这几天就让他操心吧。”
走进房内,沈穆柏才问道:“所以刚才你们笑啥?”
“将军……”
沈穆柏打断:“准许你你私下就叫哥吧,等过几天我再给你正名,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断腿。”
“几日前,哥让我们兄弟几个露些马脚,方便哥夫发现我们的存在,我们绞尽脑汁,让赵梓趁着从树上掉了下来,趁着捞他的机会,一次性全部混个脸熟。”
季淮很上道,哥和哥夫真是顺嘴就来,把事情经过告诉沈穆柏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的,能和你在一起我便心满意足。”
沈穆柏一拍桌子:“那怎么可以,你等着我现在就告诉我哥!”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屋外跑,却被季淮一个箭步挡在门前:“哥他们奔波几日,先让他们歇会儿脚。”
楚致进屋,瞧着略显局促的沈闻州。
“所以,堂堂沈将军怎么去上塘村当屠夫了?”
沈闻州:“因为吱吱说自己养猪,我就想着当个杀猪匠,般配,沈将军己成过去,现在只有上塘村的沈屠夫。”
楚致笑眯了眼:“沈将军真会哄人呀。”
不过确实,比起城中的繁华,他也更喜欢村中的安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一生不求大功德,但愿家人常安乐。
楚致望着眼前人,继续说道:“刚好我很好哄。”
……
果真同沈穆柏所言,这些天来小院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络绎不绝,但他们也没啥要事,单纯找沈闻州叙旧。
楚致没见过这种大阵仗,虽然沈闻州一早就问他愿不愿意见见好友。
他当时就想着能有多少,二话不说便同意了,都见家长还害怕见朋友。
结果每天门槛都要踏破。
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帮着沈闻州招待客人,楚致觉得比自己论文答辩还累。
“哥,哥夫,又有人来了。”
沈穆柏喊完,朝着门口张望,“诶,张爷,今日咋不在你房里琢磨器活儿?”
“我老头子咋个能天天呆在家里,不得出来散散心,听说沈将军回来了,走过来看看。”
沈穆柏摇摇头:“不应该,定有其他事!”
张爷本名张延,是军中年岁尚高的军匠,喜欢捣鼓一切稀奇物,自从他儿子接手他的担子,就喜欢到处游历。
说着什么这人可不能长久拘着,得多出门长见识,倒也是不服老的性子。
“将军,你可以缓口气,我和他们不同,我是来找楚公子的。”
楚致指着自己:“找我?”
“正是,楚公子画的曲辕犁和水车,将军都将图纸誊于我一份,目前都在军田里大范围使用,今年的粮食收成都涨了不少,这等功劳还请受再下一拜。”
张爷像是遇到了知己,恨不得和楚致畅谈这农具之奥妙,一双眼睛求知若渴。
楚致哪里受得了如此大的礼,尤其曲辕犁和水车是华夏五千年历史凝聚的农耕文明缩影。
他只不过凭着穿越的契机,将它们带到这个时代,论起功劳,当属创造它们的人。
楚致摆摆手:“不敢当,都是别人告知,我只是记下来了,能造福百姓便好。”
“是这么个理,楚公子要一同去军田看看吗,收割完不久,现在都在耕地哩。”
家中暂时无事,楚致也想瞧瞧做出来的曲辕犁:“好,我去换身衣服。”
楚致和沈闻州都换下地的草鞋,跟着张爷往军田走。
“楚公子,你看河边的水车,因为赶工只做了近百个,却灌溉了三分之一的田地,给将士减了不少担子。”
张爷边走边和楚致介绍,叫停一个靠近田埂的人:“这曲辕犁也是,用它耕完的地更松散,稻子也长势更好些。”
楚致蹲下来摸了摸,甚至还上手感受了下:“张爷,你们军匠手艺当真精湛万分。”
楚致望着一望无际的军田,心中满是震撼,田间的将士们忙碌而有序,身影在广袤的田野间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充满了力量与希望。
晚间两人归家,楚致便拿着纸笔,在油灯下写写画画,沈闻州又点了个蜡烛,走到楚致背后,下巴也轻轻搁在楚致肩膀上。
“吱吱在写什么?”
“今日去军田走一番,突然理解之前老师和我讲‘农器用于人,为人用之’这番话,便想着趁离开榕城之前多画些图纸。”
楚致说话,手上也没停下,烛光下,面容专注,时不时停笔回忆。
夜色流转,身后人继续缓缓问道:“那吱吱会不会怪我瞒了你很多事?”
楚致噗嗤一笑:“你要是之前和我说,我会当你被什么冲撞了,现在就刚刚好啊。”
说完,对着沈闻州描述道:“这是耧车,可以用作播种;这是虎头扇车,可以兼具舀米和筛米。”
楚致将纸张用镇石压住:“我不怎么会写毛笔字,还得闻州重新誊一遍,我给你研墨可好?”
“嗯,夜间冷,吱吱盖件衣服。”
沈闻州将外袍披在楚致身上,接过他手中的笔,夜色宁静,只有房中的烛火光芒,从窗中透过,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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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卷土重来,扑就扑,我都要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