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借着透进去的灯光,盛千阳看到了床上的被子鼓起安静又乖巧的一小团,随着好听的呼吸声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盛千阳手里拿着热水浸泡过的毛巾,动作很轻很缓地走近,在床边坐了下来,温柔又娴熟地给睡熟的小孩儿擦着脸上的泪痕。
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也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只是这样的场景早已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过很多很多遍,以至于第一次做便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
盛千阳微凉的手指在不经意间触碰到江屿白柔软的脸颊,小孩儿在睡梦中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
他身上被盛千阳套上的舒适睡衣随着他的翻身松垮垮地滑落在肩膀处,露出白皙又漂亮的锁骨。
盛千阳看得入迷,感到自已的灵魂仿佛都发出了一声喟叹。
情不自禁地,他在江屿白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小孩儿是真的累了,连这样都没有醒过来。
盛千阳满意地坐回到床边,静静地盯着他的睡颜。
这些天,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发生的一切,看着江家在一瞬间垮台,曾经兴盛的江景集团转眼间灰飞烟灭,看着所有人因为惧怕自已的警告而不敢上前,哪怕是安慰一下在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可怜小孩儿的人都没有。
他看着六神无主的江屿白蹲在角落里,噼里啪嗒地往下掉着眼泪,像供奉神明一般捧着自已的手机,可无论给时淮拨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信息都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盛千阳竭力克制着自已没有立即走上前去把那个可怜的小孩儿一把搂进怀里,心里仍旧怀着微渺的希望,期待着小孩儿能否在一瞬间想起自已的存在,期待着他能够向自已求助。
只要他一开口,哪怕只是叫自已一声“千阳哥哥”,哪怕是为了从自已这里得知时淮的下落,他都会立即冲上去,会对他很好很好,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可是直到他等到小孩儿的眼泪都流干了,手里紧攥着的手机也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他也没能如愿得到小孩儿的一声求助。
没关系。盛千阳这样想着,在江屿白身上,他总是能够做到毫无底线,江屿白想不到自已,那他就主动出现在江屿白的面前。
只是在心里难免感到失落,在过去的三年间,他从未缺席过江屿白人生中的任何一个有意义的瞬间,从首都飞往海市的飞机坐了无数次,有时仅仅为了江屿白的一张考了满分的数学试卷都要亲自赶来把奖励的礼物送给他。
即使是这样,江屿白仍然没能在关键时刻想起他的存在。
“小没良心的。”盛千阳望着床上睡得正香的江屿白,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白皙柔软的脸颊。
……
江屿白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时,茫然了整整十分钟才回忆起了这些天发生的一切。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他什么都没有了。
父母抛下他离开了,甚至在跳楼前没有给他留下哪怕是一封信或是一句话。
过去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生活也与他再也毫无瓜葛,他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而过去将他宠在心尖上,捧在手心里都怕碎了的时淮哥,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联系不上。
他紧紧咬着下嘴唇,强忍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缓缓跳下了床,赤着脚向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卧室门就被轻轻打开,男人眉眼深邃的英俊面容浮现在他的眼前。
盛千阳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红肿着双眼、抬头望向自已的小孩儿,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醒了?”盛千阳走近几步,半蹲在小孩儿的身前,他浅棕色的瞳孔蒙着一层温和的光,视线始终聚焦在江屿白的脸上。
“千……千阳哥哥。”江屿白鼻尖皱了皱,小声叫他,浓密的睫羽不停地颤动着,“你能帮我联系时淮哥吗?我……我联系不上他……”
盛千阳的面容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阴郁,眼眸微眯,眼神变得冷厉。
看来自已昨天说的话,这小东西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但他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已的情绪,恢复了那副温和的面容。
“小岛。”他故意这样叫道,“我昨天和你说过了,他不会来找你了。”
“以后都不会来。”他补充道,尽管语气温柔到了极点,还是让人能够听得出来里面满含冰冷的恶意。
果然,小孩儿听完他的话后拼命地摇头,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不……不可能,时淮哥会来的,他一定会来接我的。”
盛千阳感到自已的耐心已经快要达到了极点,如果再让他听到那个他不想要听到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已会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事来。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将江屿白削瘦而柔软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完全无视他的挣扎。
“小岛,乖。”盛千阳一只手环着江屿白的腰,另一只手揉着他的头,温柔地安抚道,“以后千阳哥哥会好好疼你的,不要再提那个人的名字……”
江屿白又惊又惧,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近在咫尺的男人推开,眼尾红的厉害,却竭力没有掉出一滴眼泪。
“不要这么叫我!我不要你!我要时淮哥!”
盛千阳也没想到小孩儿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将自已推开,此时听着这个红着眼眶的小孩儿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朝自已怒吼,他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霾入骨,一动不动地盯着江屿白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本来不想这么对你的,小岛,但是你不乖。”
盛千阳冷笑着欣赏小孩儿在听到自已话后的颤栗,快步向前将他一把捞起,扼制住他的挣扎踢打,一脚踹开门抱着他朝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