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张春妮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虎子则从里屋拎出一个老旧的茶壶,给刘长生和自已各倒了一碗粗茶。
“长生,我看你院里放着扁担箩筐,这是准备干啥去?”虎子抿了口茶水,随口问道。
“哦,家里粮食不多了,我打算去集上买点粮食。”刘长生端起碗,碗里的茶水微微泛黄,带着一股子陈年茶叶的苦涩味。
“买啥粮食?你这孩子,咋这么见外!”张春妮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她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撂,眼睛一瞪,“早前不跟你说了么,没吃的就来干娘这拿,还用得着你去买?家里还能缺了你这口吃的?”
刘长生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干娘,我这不是怕麻烦您嘛。”
“麻烦啥?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上了!”张春妮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从小就是吃我的奶长大的,我还能不管你?你爹不在家,我就更得照顾好你!”
“就是,长生,你跟我们还客气啥。”虎子也帮腔道,“再说了,咱家又不缺那点粮食。”
“行行行,我知道了,干娘。”刘长生连连点头,心里暖洋洋的。他知道张春妮是真心疼他,从小到大,张春妮就没少照顾他。
“这还差不多。”张春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头对虎子说:“虎子,待会儿长生回去的时候,把前段时间家里新收的粮食挑一担子过去,再看看家里油盐啥的,缺啥都带一点,听到没?”
“得嘞,娘!”虎子爽快地答应。
“长生,你不许推啊,你要是敢推,我可真生气了!”张春妮又板起脸,对刘长生说道。
“干娘,您就放心吧,我肯定不推!”刘长生哭笑不得,这干娘,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这还差不多。”张春妮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又絮絮叨叨地问起了刘长生的生活,“你爹还没回来?这都走了快三个月了吧?咋一点信儿都没有?”
“没呢,我爹这人,您还不知道嘛,走到哪儿算哪儿,说不定啥时候就回来了。”刘长生满不在乎地说。
“你这孩子,心咋这么大呢?你爹一个人在外面,你也不担心?”张春妮又开始数落起刘长生来。
“担心啥,我爹那本事,您还不清楚?他能吃亏?”刘长生嘿嘿一笑,“再说了,他临走前不是说了嘛,这次是去干个大活,挣了大钱就回来给您打个镯子!”
“就他?”张春妮撇了撇嘴,“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可不指望他给我打镯子,我就盼着他平平安安的就行。”
“放心吧,干娘,我爹肯定没事儿。”刘长生安慰道。
“但愿吧。”张春妮叹了口气,“要我说,你就该搬过来跟我过,虎子不在家,正好咱娘俩做个伴,你爹那死鬼,回来咱也不要他了,谁让他撇了咱娘们儿不管不顾的。”
“干娘,我倒是想搬过来,可家里那些瓶瓶罐罐的,还有我爹留下的那些书,万一没人看着,被老鼠啃了,虫子蛀了,那可就糟了。”刘长生嘿嘿一笑,他知道张春妮是好意,但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比啥都金贵。
张春妮白了他一眼:“你跟你爹一样,都是个犟种!”
刘长生也不反驳,只是嘿嘿傻笑,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干娘,说起来,我爹跟您这事儿,到底咋回事啊?我看他平时那样儿,也不像是有啥别的想法,可每次问他,他就说是命犯孤煞,问多了他也不说,跟个闷葫芦似的。”
张春妮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叹了口气,似乎陷入了回忆:“啥孤煞不孤煞的,还不是被之前那位的事给吓着了。”
“之前那位?”刘长生和虎子对视一眼,都来了精神,这可是个大八卦!
“说起来,你爹前一个媳妇还是我表姐呢。”张春妮的声音低了下来,“那时候他们刚成亲不久,你爹出门给人办事,好像是出了岔子,因为那事儿,把我那表姐给……给折进去了。”
张春妮的声音有些低沉,刘长生和虎子也沉默了,没想到刘清明还有这么一段悲惨的往事。
“你爹为了这事,愧疚了好几年,整个人都颓废了,后来怕拖累别人,也就不敢再找了。你说他不敢找,他别来招惹我呀!”张春妮说到这里,语气又变得有些激动,“我一个寡妇,整天辛辛苦苦的,就看他可怜,好心帮他奶个孩子,谁成想把自已给搭进去了!嗨,我跟你们俩孩子说这些干啥。”
“干娘,这都是缘分,都是缘分。”刘长生赶紧打圆场,他可不想让张春妮再伤心了。
虎子不说话也在一旁嘿嘿傻笑。
“缘分?我看是孽缘!”张春妮没好气地瞪了刘长生一眼,“你爹那个死鬼,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别是死在外边了!”
“不能,不能,我爹那本事,死不了!”刘长生连忙说道,心里却也有些打鼓,刘清明这一走就是三个月,确实有点反常。
“哼,但愿吧!”张春妮冷哼一声,又开始收拾碗筷,嘴里还不停地唠叨着,“你爹那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给我捎个信儿回来,真是气死我了……”
刘长生和虎子相视一笑,他们知道,张春妮这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然骂着刘清明,心里却比谁都惦记他。
几人又闲扯了一会儿,日头渐高,刘长生起身告辞,虎子也跟着站了起来,说要送送他。两人出了门,虎子顺手从院里抄起扁担,挑起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装的是刚打下来的新粮。
“你这是干啥?”刘长生一愣。
“给你送点粮食,你家那点陈粮,都快见底了吧?”虎子憨憨一笑,“咱娘不是说给你送点粮食吗?要不送就该骂我了。”
刘长生心里一暖,这虎子,还有他娘张春妮,真是没得说。他也没客气,只是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谢了,兄弟!”
两人并肩往村西走去,路上,远远地看见几个村妇从村子东头走来,其中一个身影格外熟悉,正是早上打过招呼的王婆婆。这老太太,人倒是不坏,就是出了名的舌头长,有点啥风吹草动,她比谁都清楚。
“这是咋了?出啥事了?”虎子挑着担子,伸长脖子张望。
刘长生眯着眼睛看了看,咧嘴一笑:“能有啥事?估计又是哪家丢了只鸡,哪家汉子偷腥被婆娘挠了,还能有啥新鲜的?不过看王婆婆那兴高采烈的劲头,估计下午,最晚明天,全村都得知道了。”
“那倒是,王婆婆那张嘴,比村里的大公鸡还厉害!”虎子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咱村谁不知道啊?”
“哈哈,你还别说,有时候还真挺佩服她这本事的。”刘长生想起王婆婆平日里那些添油加醋的八卦,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说她这脑瓜子,咋就这么能编呢?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嘛,我娘还说,王婆婆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那张嘴,能把天上的仙女都说下凡来!”虎子也跟着乐了。
“得了吧,就她那张嘴,说媒还行,说别的,我可不信。”刘长生撇撇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不是说你东家招你当上门女婿吗?这事儿王婆婆知道不?”
“不知道吧,我娘还没跟她说。”虎子摇摇头。
“那你可得跟咱娘说一声,让她别跟王婆婆说。”刘长生一脸认真,“要是让王婆婆知道了,不出三天,全县城都得知道你李存耀要当上门女婿了,到时候再出了岔子就不好看了。”
“对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虎子一拍脑门,“我这就回去跟我娘说!”
“别急,先把粮食给我送过去。”刘长生拉住他,“走,顺便去我家看看,我给你拿点好东西!”
两人说笑着,继续往刘长生家走去。到了家门口,虎子把粮食放下,刘长生从屋里翻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一些晒干的野果和几块饴糖。
“来,尝尝这个,我自已做的。”刘长生递给虎子,“这可是好东西,补气血的!”
虎子也不客气,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嚼得嘎嘣脆:“嗯,好吃!长生,你这手艺真不错!比县城里卖的还好吃!”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回头多拿点,到县城给你那小媳妇儿尝尝。”
“那成!嘿嘿嘿嘿。。。”虎子呲着大白牙嘿嘿笑着,跟二傻子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