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来正和庞大嫂说着话，杨大志带人开着拖拉机来了。杨大志肩上披着件小褂，晃着肩膀走在前面，联防队长曹三槐开着拖拉机跟在后面，拖拉机上坐着联防和看青的几个人。
杨大志走到刘大来跟前，脸上堆着笑，说：“大来兄弟，把你家的公粮和三提五统交了吧。”
刘大来瞥了他一眼，屁股都没离开门槛，漫不经心地说：“公粮可以交，三提五统我没钱。”
杨大志听了，也不着急，微微弯下腰，压低声音说：“大来兄弟，哥哥这差使当得也难啊，你就给哥哥个面子，支持支持哥哥的工作，带头把三提五统交了吧。”
刘大来见此，在门槛上抬了抬屁股，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愁眉苦脸地说：“哥哥呀，不是兄弟我不交，这三提五统这么多钱，我上哪儿弄去？”
杨大志劝说道：“没有就去拆借拆借，总会有办法的嘛。”
刘大来两手一摊：“上哪儿借去？我又没有有钱的亲戚，要不，你先给我垫上，等我有钱了还你。”
杨大志苦笑着摆摆手：“兄弟，瞧你这话说的，成心为难我吧。村里的人要是都像你这样，让我垫钱，就算把我卖了也不够啊。”
刘大来耍赖道：“那怎么办？我反正是没钱。”
杨大志皱起眉头，有些不悦地说：“大来兄弟，你别耍赖皮，你去年就没交，我都没说什么，哥哥够给你面子了。可今天多少给点行不行？别让哥哥当众下不了台。”
刘大来苦着脸说：“不是兄弟不给哥哥面子，我是真没钱，我听说人的腰子值钱，要不，你拿刀去把我的腰子割下来抵了。”
杨大志脸色一沉，挺直了腰板，瞪着他说：“兄弟，你要是这样，哥哥也没办法了，今年上面派下来的任务重，哥哥就算想包庇你也包庇不了，你要是交不出钱来，我只好让人拉你家麦子折钱抵三提五统了。”
“好啊，麦子就在堂屋摆着呢，你有种就拉走。”刘大来脸色变得蜡黄，点烟的手颤抖着。
杨大志不再理会他，转身对联防和看青的人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搬。”
这群刺头一听，立刻跳下车，吆喝着涌进屋里搬麦子。
刘大来的婆娘正在屋地织席，见忽然闯进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搬麦子，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急了，手里拿着撬席刀子，咋咋呼呼地喊：“他爸，你怎么还坐着呀，他们把咱们的麦子都搬走了，咱们吃什么呀？”
老婆的呼喊就是命令！老婆的呼喊就是冲锋陷阵的号角！刘大来从门槛上跳起来，眼睛通红，用颤抖的手点着杨大志骂道：“姓杨的，你不让老子活，老子跟你拼了。”
他转身冲进厨房，再出来时，手中已紧握着一把切菜刀，嘶吼着朝杨大志扑去。对门的庞大嫂胆小怕事，赶忙跑过来，死死抱住他。他婆娘也深知平民百姓杀人犯法的道理，同样冲上来，两个女人合力抱住刘大来。刘大来被束缚住，打不着杨大志，便破口大骂起来，既骂杨大志，也骂那群搬他家麦子的帮凶。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这群刺儿头平日里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哪能受得了这般辱骂，纷纷丢下麦子，与他对骂起来，什么脏话都往外冒，猪娘狗姥姥、姐妹小姑子之类的骂得不堪入耳。
刘大来的叫骂也激怒了杨大志，本还想着好言相劝，哄着他把公粮和三提五统交了了事，没料到他如此强硬，死活不肯低头，非要较这个劲。既然他一点面子都不给，那就撕破脸吧，谁怕谁呀！反正自已早有应对的准备，就拿他开刀！杨大志当即变了脸，那和气的模样瞬间消失，脸一耷拉，变得铁青。他觉得跟刘大来对骂有失身份，便把肩上的褂子一甩，挥舞着双手扑了上去，劈头盖脸地揍了刘大来几下，又被庞大嫂拼命推开。挨了打的刘大来骂得愈发疯狂，用词也更加难听。杨大志被庞大嫂阻拦，打不到刘大来，气急败坏地对联防队员和看青的喊道：“你们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他骂你们，你们都没听见？给我打，打死这个混蛋！”
这群刺头本就被刘大来的肆意辱骂惹急了，又受了杨大志的煽动，立刻挽起袖子，蜂拥而上。一人伸手将刘大来拽倒在地，其他人便对着倒地的刘大来抬脚一阵乱踢。混乱之中，刘大来被打得在地上来回翻滚，不一会儿就遍体鳞伤。刘大来的老婆眼见丈夫挨打，发疯似的冲上去，要和这群人拼命，可她哪是这群大老爷们的对手，伸手乱抓，没碰到别人几下，反倒被人揪住头发，拖倒在地，裤腰带都被扯断了。夏天本就穿得单薄，裤子一掉，里面白白的屁股和邋遢的短裤就露了出来……
刘大来的老婆挣扎着在地上坐起来，双手拍打着大腿，扯开嗓子大骂。她不骂别人，专骂杨大志，谁让他是村长，是这群人的头儿，是他指使这群人动手的，在她看来，始作俑者就是杨大志，骂他才解气，骂他才算骂到根源，至于其他帮凶，眼下也顾不上了，只能便宜了那群王八蛋。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这群人也不好意思对一个女人继续下手，这倒给了她更多骂杨大志的机会。村里女人会骂人，那是一种传统，打小就耳濡目染乡土文化，年轻时做姑娘，有些脏话羞于出口，嫁了人，经历多了，脸皮也厚了，便能把那些传统的、平日里积攒的脏话酣畅淋漓地骂出来。对杨大志而言，这些骂声不堪入耳；对看热闹的人来说，却是难得一闻的“经典”，那忍俊不禁的哄笑声，既是对她的肯定，也是对杨大志的羞辱！当刘大来的老婆骂他“锅里吃锅里拉”时，杨大志彻底失去了理智，转身看见身后墙角有一滩驴粪，也不嫌脏，弯腰抓起一个驴粪蛋，就往刘大来老婆嘴里塞，一边塞一边骂：“臭，我让你嘴臭，我让你嘴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