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祖坟上,
孟老混的棺材落进坟坑,黄土堆成坟包,送葬的人群就沿着土路往回走。
一切都结束了,
大家的脸上带着疲惫,都想赶紧回家好好歇歇。
“小翠!小翠!”
刘帅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裤腿上沾着泥点子,看见杨小翠就一把抓住她胳膊:“快……快回家!爸……爸快不行了!”
杨小翠耳朵里嗡嗡作响,半晌才反应过来,转身就往村里跑。
她眼泪糊了一脸,跑得鞋都要掉了,
送葬的人们听说了,立刻都跟着往杨大志家跑,
孟红旗、孟红志和孟红凯跑到了最前面,杨大龙他们哥几个也是紧随其后,刘老西,还有一堆穿孝衣的族人都跟了上来。
“咋回事?大志咋了?”
刘老西拽着刘帅问。
“我……我刚从家出来,我爸有点喘不上气了,彩霞婶子让我赶紧喊人……”
刘帅急着喊。
杨家的院子里己经挤满了人。
杨小翠扒开人群冲进去,炕头上的人杨大志穿着藏青色寿衣,眼窝闭得紧紧的,己经陷入了昏迷。
“爸——!”
杨小翠扑到炕前,抓住杨大志冰凉的、瘦得只剩骨头的手。
“别喊,别惊着他。”
大白鹅红着眼把她拉开,“刚才还睁眼看了看,现在又昏过去了。”
杨大龙挤到炕边,伸手探了探杨大志的鼻息,又摸了摸脖颈:“气还在,就是弱得很。”
刘老西站在屋当央,对杨大龙说:“舒身什么的都准备齐了吗?”
杨大龙说:“还没有。”
刘老西说:“赶紧去准备吧,这人恐怕是快不行了。”
杨大龙点头,招呼杨家的族人去准备杨大志的身后事了。
“爸,你睁开眼看看我……”
杨小翠哭了起来,但很快被旁边的大白鹅制止:“翠,不许哭,人还在。”
杨大志就此陷入了弥留之际,但心跳虽然微弱,就是不停止,嘴里还似乎在咕哝什么。
刘老西对杨小翠说:“你听听你爸在说什么?”
杨小翠就把耳朵凑到了他嘴边,随即就哭了:“我爸在喊小军……”
刘老西叹口气说:“他这是见不到最想见的人,就不肯咽下这口气,你们有车快去城里把小军接回来,让大志见儿子最后一面。”
杨家族人听了,立刻有几个人开车去了城里医院接杨小军,杨小军本来受伤严重,医院怕出事,不让杨家人把他接出来,但经过交涉,请示了邵云山后,由医院用救护车带着医生看护着杨小军回了家。
也真是奇怪了,等杨小军回到家里,喊了一声“爸”后,杨大志的心脏就彻底停止了跳动。
瘫在炕上六年的杨大志走了。
无论他活着时人是好是坏,这人一走也就没有不是了。
刘老西又做了一次指挥,指挥杨、孟、刘三大姓,齐心协力把杨大志发送了。
从杨大志死到发送那天,彩霞也没露面。她病倒了,吃了东西就吐。吓得二丫头赶紧去请医生过来,给她打了点滴,人才好了些。
是夜。
几天不吃饭的彩霞挣扎着从炕上起来,一个人来到院子里,坐在台阶上,看着满天的星星……
孟红梅狗一样的蜷缩在铁笼子角落,霉味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远处传来看守打呼噜的声响。
她茫然的盯着头顶巴掌大的天窗,月光漏下来,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忽然间,心脏像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疼得她浑身一哆嗦。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她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回事……”
她扶着铁笼壁想站起来,却腿一软又跌坐回去。心脏还在“突突”狂跳,不是害怕,是一种莫名的空洞感,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身体里被生生拽走。
她想起杨大志。
那个瘫在炕上六年的男人,自己离开家这么久了,孩子们有没有伺候好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担心他,但此刻满脑袋都是他的影子。
“老叔……”
她又想起了孟老混。她算了算上次从医院回来,她留下的日子不多了。
她的心脏疼痛突然加剧,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她捂住胸口弯下腰,额头抵着冰冷的铁条,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你怎么了?”
远处的看守听见动静,凑过来低声问。
孟红梅没力气回答,只觉得那痛感从心脏蔓延到西肢百骸,连骨头缝里都透着酸麻。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村里的老人说过,亲人离世时,活着的人会有感觉,那是魂魄离体时扯动的牵连。
“不……不会的……”她使劲摇头,想把这念头甩出去,“老叔没有事……”
可那痛感越来越清晰,像一根线,从胸腔里首首往外拽,拽得她眼前发黑。
她仿佛看见杨大志躺在炕上,形容枯槁。她仿佛看到孟老混穿上了装老的衣服,带着帽子的样子,非常滑稽……
一阵脚步声传来。
林婉枝带人过来:“她是怎么回事?”
看守说:“我也不知道,看她样子像是身体不舒服了。我问她她也不理我。”
“快去找医生过来看看。她可不能有事。她的存在是我们手里最大的筹码。”
看守答应一声去了。
很快医生模样的人来检查她的身体。
“她的体征正常,没有大碍。”
医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林婉枝皱眉:“那看她怎么难受的样子。”
医生想了想:“也许是环境不好。要不给他换个舒服的地方。”
林婉枝沉默片刻:“你们把她弄出来,带她回房间里看着。”
几个黑衣人答应一声,从铁笼里把孟红梅架出来,送到了一个没有窗口只有一张床的小屋里,怎么也比狗笼子里强多了。
孟红梅虚弱的躺在床上,身体的不舒服好了许多。
“孟红梅,你好好养着。只要老头子送我们出去,我立刻放了你。”
林婉枝说完,就带人出去了。
老头子,沙驰。孟红梅脑子里想着那个可恶的人,心里莫名的又升起一股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