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雨来得悄无声息。
白音希睁开眼时,窗外己是一片烟雨朦胧。竹檐滴水,声声入耳,与枕边人均匀的呼吸交织成最安神的乐章。青冥还在睡,黑发散在素白枕席上,如墨入水,衬得那张俊美的面容越发白皙。
这是他们在人间定居的第三个月。
两仪阁建在江南一处僻静山谷,三进院落,白墙黑瓦,檐角飞翘。前院是学堂,中庭是练武场,后院则是二人居所。简单,却足够安放他们跨越千年的等待。
白音希轻手轻脚起身,还是惊醒了浅眠的青冥。后者闭着眼,精准扣住他的手腕:"这么早...去哪?"
"晨课。"白音希俯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你再睡会儿。"
青冥含糊地应了声,却不肯松手。白音希无奈,只得由他拉着,重新躺回榻上。谁知刚一沾枕,那人就一个翻身压了上来,温热呼吸拂过颈侧:"骗你的,我早醒了。"
"你——"
未尽的话语被吻封缄。青冥的吻总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在细微处流露出小心翼翼的珍视。白音希很快放弃抵抗,手指插入对方如瀑黑发,回应这个缠绵的早安吻。
一吻终了,青冥抵着他的额头轻笑:"晨课晚些再说,今日下雨,那群小崽子未必会准时来。"
"师者,表率也。"白音希佯装严肃,却掩不住泛红的耳尖,"况且玄离那孩子向来勤勉,定会冒雨前来。"
青冥挑眉:"你对那小子倒是上心。"
"吃味了?"白音希难得调侃。
"笑话。"青冥翻身下榻,随手扯过外袍披上,"我去煮粥,你若执意现在去前院,就饿着肚子教书吧。"
白音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头失笑。谁能想到,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如今竟甘愿为他洗手作羹汤?
雨势渐大,白音希撑伞穿过中庭时,练武场己积了薄薄一层水。远处厨房升起袅袅炊烟,隐约可见青冥忙碌的身影。他驻足片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宁。
前院廊下,果然有个瘦削身影正在等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半湿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怀中紧紧抱着几卷竹简,正是他们收留的第一个弟子——玄离。
"师尊。"见白音希到来,少年恭敬行礼,露出一双异色瞳孔——左眼如常,右眼却是妖异的紫色。
白音希皱眉:"怎么不带伞?"
玄离低头:"忘了。"
分明是舍不得用那破旧的油纸伞。白音希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只是将手中伞倾向少年:"进去吧,今日讲《南华经》。"
学堂内己坐了七八个孩子,都是这几个月陆续收留的。有人魔混血,有灵兽化形,还有被仙门驱逐的叛逆弟子...都是不被两界接纳的"异类"。此刻见师尊到来,纷纷起身行礼。
白音希刚要开口,一股甜香飘入鼻尖。转头看去,青冥不知何时来了,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圆子。
"先吃了。"不容拒绝的语气。
学堂里响起几声偷笑。白音希耳根发热,却还是接过碗勺。圆子软糯,桂花香甜,正是他最爱的口味。
"魔尊大人好偏心,只给白师尊做吃的。"一个胆子大的小狐妖嚷嚷道。
青冥斜睨过去:"有意见?"
小狐妖立刻缩了缩脖子,众弟子哄笑。白音希摇头,在轻松的氛围中开始授课。青冥就靠在门边听着,时不时插几句颠覆传统的见解,惹得弟子们时而惊呼时而沉思。
这就是两仪阁的日常。平和,简单,却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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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雨停了。玄离独自在练武场角落练习基础剑法,动作标准却死板,缺乏灵性。白音希远远看了会儿,走上前去。
"手腕太僵。"他轻点少年腕部,"剑如臂指,需松而不懈。"
玄离点头,重新演练,却仍不得要领。白音希索性站到他身后,手把手调整姿势。少年身体明显一僵,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你很紧张。"白音希松开手,"为什么?"
玄离抿唇不语,异色双瞳闪烁不定。白音希不急着追问,只是示意他继续练习。首到夕阳西斜,少年才突然开口:"...怕让您失望。"
白音希讶然:"为何这么说?"
"我...半魔之躯。"玄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仙门说我根骨不佳,魔道嫌我血脉不纯。只有您和魔尊大人不嫌弃,还倾囊相授。若我学不好..."
"玄离。"白音希打断他,"抬头看我。"
少年迟疑抬头,对上那双清润如水的眼睛。
"知道我与青冥为何建这两仪阁吗?"白音希轻声道,"正因为我们深知,力量不分仙魔,只在运用之心。你无需成为谁,只需做最好的自己。"
玄离眼眶微红,重重点头。白音希拍拍他的肩,正要再说什么,忽然感应到什么,转头看向院门。
青冥不知何时立在那里,怀中抱着几坛酒,嘴角噙着笑:"聊完了?这小子再练下去该走火入魔了。"他晃了晃酒坛,"今晚有好东西,一起?"
白音希刚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等等,哪来的酒?"
"山下老李头送的。"青冥一脸无辜,"我帮他孙子调理了经脉,他非要谢我。"
"你没收钱?"
"当然收...哎哟!"
白音希收回敲他额头的手,无奈道:"说过多少次,行医济世不可贪财。"
青冥揉着额头嘟囔:"两仪阁开支那么大,总得有点进项..."
玄离看着两位师尊的互动,紧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