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舅一家此时也没动弹，又有了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李老太指尖碰到草席边缘时，心口猛地一抽，却不敢掀开，生怕见到老娘那张饱受风霜却己无声无息的脸。
以后，再也没有人喊她花儿了。
当初自己就该在强硬些，不然老娘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李老太悲从中来，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一角。
一张灰败枯瘦的脸露了出来，只见老娘紧闭的双眼凹陷，稀疏的白发沾着草木屑！
草席底下，连件像样的寿衣都没有，只胡乱裹着老人平时穿的几件破旧夹袄，一只枯瘦的脚还露在外面，沾满了泥污。
“娘啊——我的娘啊——”李老太当即扑在老娘身上哭嚎，“您老命苦啊！摊上这些个黑心肝的儿孙，让您死了都不得安生啊！”
马富贵和马有才，看到姥这副模样也很不好受。
现在只有他们兄弟俩在，只能先护着自个娘，其他等会再说。
李老太双目赤红，扭过头指着他们，声音嘶哑，“我娘养的好儿子！好孙子！连口薄皮棺材都舍不得，一卷破席子就扔上山！你们简首狼心狗肺！”
“放屁！”李大舅被戳到痛处，跳了起来，指着那浅坑和冻土，“这鬼天气，地冻得跟铁一样，能刨开就不错了！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给娘风光大葬啊？
你有那个银钱吗？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少在这儿指手画脚！”
其他人也面色不渝。
李老太怒极反笑，可那笑声比哭还难听，“我娘攒了一辈子的体己钱，全贴补了你们这窝白眼狼！到头来连口薄棺都换不来？”
她踉跄着站起身，不顾满手污泥，指着他们鼻子大骂，“姓李的，你们这群白眼狼给我等着！
等安葬好她老人家，我要你们好看！”
刚说完，李老太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猛地咳嗽起来，身子弓得像只虾米，咳得撕心裂肺。
“娘！”马富贵兄弟俩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过来搂住老娘身子。
李老太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喘着气，眼神怨恨的看向那一家子。
李家人被她看得浑身发毛。
马富贵不想在耽搁，低声哄道：“娘，我们先回，你放心等会我们便带人来把姥安置妥当。
你要先顾着自个，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们怎么活？”
老大说的对，李老太闭了闭眼，由着俩儿子半搂半扶着下了山。
没在理李家众人，马富贵兄弟俩搀着老娘慢慢往山下挪。
李老太脚步虚浮得厉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絮上。
“娘，你撑着点。”马有才感觉他娘的身子有点抖，声音也发了颤。
李老太没吭声，只是从喉咙深处传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马富贵心疼道：“娘，你要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别憋着。”
李老太被他这么一说，当下就靠着他肩膀嚎哭了起来，声音很是凄厉。
听的两兄弟也是眼眶红红的。
山脚下稀稀拉拉站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交头接耳。
马富贵猛地抬眼扫过去，那眼神像淬了冰，格外狠厉。
那几个村民被他看得心头一怵，讪讪地闭了嘴，往旁边缩了缩。
“娘，我先扶你去隔壁婶子家躺会，我去家里叫人，老二你去镇上请郎中过来。”马富贵安排着。
李老太现在没了什么精气神，由着老大安排。
马有才更是没二话，他哥这很妥帖。
马富贵敲响了隔壁的门。
李大她娘开门就见隔壁大闺女面无血色，眼睛通红，半边身子更是被泥浆裹着，这副模样把她吓了一跳，忙问：“咋了？这是咋了？你们打起来了？”
“婶子，没有，我娘滑了一跤，我娘先在你家待会，劳烦你帮我们照看下，我跟我弟去请郎中，很快就回来。”
“成，你们快进来，扶到屋里去，那里边暖和。”
说着便赶紧侧身让路，马富贵兄弟俩小心翼翼把老娘架进屋里。
土炕烧得温热，李大他娘快手快脚帮着把李老太身上的脏袄子脱下，把她安置在炕上。
李老太一沾炕，身子就软了，眼皮也沉重地耷拉着。
“哎哟我的老天爷！”看她脸上毫无人色，她又赶紧拧了块热巾子给她擦了擦脸。
“婶子，麻烦您照看着，我们去去就回！”
“你们放心，快去快回。”
马富贵和马有才看了眼炕上的老娘，没在耽搁，转身便出了屋。
“桂花啊，你可别想不开，你只有好好地，才能有劲收拾那帮玩意。”她就怕她想不开，唉！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马宝宝在家见她爹气势汹汹的进来，偏头看了看，没见二叔和阿奶，问道：“什么情况？”
马富贵阴沉着脸没应声，一脚踹开堂屋门。
马宝宝头回见她爹这样，猜想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爹？”
马富贵深吸口气：“丫头，你快去把你爷还有你娘他们都叫回来，等会再说。”接着又冲外头喊了声 “银锁，你去老宅还有二房，把壮劳力喊上，跟我走一趟。”
银锁闻声，往堂屋跑，见她哥这样也觉着事情不妙。
同大侄女对视一眼，两人拔腿便冲出去喊人。
马富贵去房里掏了些银钱，给老娘看病还有给姥发丧都需要用到银钱。
马老头他们今天都在金宝家帮忙，见大孙女面色凝重过来喊他们，估摸着出了啥事，招呼了声就往家赶。
除了马铁山还留在那主持大局，在金宝家帮忙的几房人都跟着走了。
“你爹可有说什么？”
马宝宝摇头：“就他一个人回来的，而且脸色很难看，估计太姥家出了事。”
众人听了心里有了一丝猜测。
快到家门口时，正好碰到银锁去老宅，还有二房喊的其他人。
一进屋马富贵就把大致事情说了一遍。
马老爷子：“儿孙不做人啊，你们快去，把亲家丧事给我办妥帖了。”
三房这边，除了长顺、长利，还有长安和宝珠留在家让老爷子照看着，其余人全都跟去了。
再加上另外两房的壮劳力，浩浩荡荡一群人往那边赶。
马老头：“我们兵分两路，大强你带几个小子去镇上棺材铺去买口棺材，还有寿衣这些，反正用得着的你们都给备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