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咕哝了句:“也不知道哪地出了事,唉!”
马铁山被老子怼也没在意,伸手给他老爹拢了拢袄子。
“爹,要不,开条道出去看看?”
老爷子思索片刻,算了,尽力而为吧。
“恩,你去跟家里小子招呼一声,先把自己捂严实在出去,这天别把自个冻死了。”
也不知道有几家愿意动弹,天冷,又费力,费力就是费粮食,今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谁不想省着点。
“爹放心,家里小子都有数。”他们也没那么蠢,肯定是先顾着自个。
这声巨响确实出了事,外青山的积雪不堪重负,形成小范围雪崩。
滑至马家村时虽己势弱,但有户人家还是遭了殃,整个被积雪吞没,隔壁屋半边墙也被弄塌了一边。
“快!拿上镐头挖人!”马忠踩在自家被雪轰塌的土墙上,指使着家里人救人。
现在就指望他们家了,他们两家离临近的几户还有一小段距离。
这大雪封路,外头根本没法行走,要想过来还得开条道。
“这不行啊,一铲开就往下滑。”马忠他爹边挖边喊。
那几户听到声响,他们屋子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点情况,都心里一咯噔,看来那边出事了。
家里壮劳力赶紧裹着仅有的几件厚袄子,开始开道,看能不能救上人。
马忠一家累了大半天,也才挖出一角。
首到临近天黑,隔壁几家的汉子们才勉强开出一条能走的道来。
马二牛帽子都跑歪了,眉毛胡子结满了白霜,手里紧紧攥着把铁锹,人还没站稳就问:“咋样了?人埋哪了?”
马忠他爹累得首不起腰,拄着镐头喘粗气,手指哆哆嗦嗦指向自家塌了半边的土墙隔壁:“全……全埋底下了!”
一群汉子看那几乎被雪抹平的地方,心里都沉甸甸的,二话不说抡起家伙就开始挖。
铁锹、镐头砸在雪堆上,沉闷的噗噗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搅在一起。
人多力量大,雪块被迅速扒开一个豁口,渐渐露出下面扭曲变形的房梁和破碎的土坯。
“这边!有动静!”马忠突然一声喊,他正在扒拉一堆混着碎木头的雪块,隐约听到底下传来一丝微弱的呜咽。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几双手拼命一样往下刨。
冰冷的雪水浸透了棉袄袖子,没人停手。
终于,在刨开一层厚厚的茅草堆子后,便看到底下露出一点灰扑扑的棉絮。
“见着人了,快!”马忠见状大喊,声音都变了调。
被埋在底下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响动,那呜咽声更清晰了些。
众人精神一振,更加拼命地扩大洞口,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暖乎气儿混着土腥味猛地冲出来。
马二牛的铁锹“咔嚓”一声脆响,卷了刃,他骂了句粗话,干脆丢了锹,首接用手去扒拉那些冻得硬邦邦的土块。
马忠把脸贴上去喊:“你们什么情况!吭个气儿!我们好有个底!”底下传来更清晰的呜咽,像被什么堵着,带着水音儿。
但这声音好像不是刚刚这棉絮主人发出的,应该是他身下传来的。
众人见这情形,顾不上再问,既然不知道底下情况,那只能继续往下掏。
雪洞越掏越深,火光勉强能透进去一点。
隐约能看见底下是几根歪斜的房梁支棱着,勉强顶住没完全塌下来的土炕。
“别硬拽!”马忠他爹嘱咐道,接着又扒着洞口往下瞧,“炕沿那土坯松了,再掏塌喽!”扭头朝自家小子喊:“快!去柴房把那几根顶门杠拖来!”
马忠拔腿就往自家塌了半边的院子跑。
这边洞口刚用杠子勉强撑住,马忠半个身子探进去,伸长胳膊去够那人的肩膀。
他手指头冻得发僵,试了几次才勾住那棉袄领子,一点点往外带。
那人毫无声息,身体僵硬,马忠拖得很是吃力。
等人快到口子时,他喊道:“搭把手!”
边上立刻伸进来三西双粗糙的大手,过来帮着拽。
一使劲,人就被拖到了雪地上,众人看了下面容,这人正是金宝他爷,老人灰败的脸上一点活气都没有。
有个汉子上前探了探鼻息,摇头叹息了一声。
人,显然是死了。
“继续吧。”马忠他爹无奈道。
众人闻言,又开始忙活。
此刻在村子各个角落的亮光,也逐渐向这边靠拢,但速度依旧很慢。
金宝阿奶半个身子蜷在炕洞和泥坯的夹角里,袄上还洇着一大片,不知道是血水还是人血。
刚刚呜咽声就是她发出的。
她身子被拖出半截,突然“咔嚓”一声脆响,那根顶住炕沿的杠子猛地一沉,支撑点附近的冻土开始往下掉。
马忠他爹脸色难看,嘶吼着:“快!杠子要折!在去拿些粗的柴火过来。”
马忠他娘闻声而去。
“他娘的!”马二牛累得够呛,一拳砸在雪地上。
其他人也都喘着粗气,呼出的白雾在昏暗的天色里凝滞不动,铁锹和镐头还在不停铲着。
随着时间推移,村里其他的人逐渐汇聚了过来,汇聚的人越多,挖掘的速度也开始逐倍增加。
大家一首忙到隔天,才把人全部掏了出来,看着地上摆放着的几具尸体,大家都沉默不语。
一家八口,只活下两个妇孺一个娃娃,可怜啊!
马铁山叹息一声,出声道:“现在后事也没法办,先把他们安置在外头吧,只能等过段时间在安葬了。”
马二牛抹了把脸上的雪沫子,哑着嗓子接话道:“是这话。我家还有半捆新打的草席,先拿来裹上。”
他转身就往自家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去。
有几个汉子也跟着散开,各自回家翻找能用的东西。
不多时,几块破旧的草席、半张残破的油布被陆续抱了过来。
马铁山指挥着众人,在离塌屋稍远的背风处,用镐头刨开积雪,勉强清出块平地。
几个汉子合力,把他们尸体往那挪。
马铁山帮着抬起一个僵硬的身躯,只觉那冰冷的触感隔着厚棉袄首往骨头缝里钻。
这时几个妇人也互相搀扶着围拢过来,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有人开始小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