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金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马老二看出老三的紧张,说实话他也紧张,强压下心底躁意,宽慰道:“老三,你且放宽心,你可是咱家最聪明的,哥信你。"
马金锁感激地看了二哥一眼,他哥这实话他受用。
马老二.....先惯着你回。
待进入考舍,里面的霉味混着汗酸气首冲脑门。
马金锁舔开墨碇时喉头滚了滚,展开试题却是一怔——策论题竟是"论漕运与边关"。
他眼前蓦地浮现离乡前,他大侄女说的事,笔尖不知不觉就蘸饱了墨,马金锁的笔尖在草纸上簌簌游走。
马金锁第二日寅时便被梆子声惊醒。
昨夜大雨打湿了考舍顶棚,他蜷在窄木板上数着漏下的雨滴,此刻后脖颈仍泛着一丝潮气。
揉眼时瞥见对面考舍的布帘缝隙里透出两点微光,似有人影伏案疾书。
日头初升时分,第三场考的是算科。
马金锁正推算着粮仓储米数,忽被斜后方传来的敲击声扰了心神。
着绛色官服的督学御史背着手踱过廊下,腰间玉坠随着步伐轻晃。
马金锁狠掐自己一把大腿逼使自己凝神,继续奋笔疾书。
今天是最后一场,考的是诗赋和经义。
马老二早早就在外头蹲着等小弟,此刻正在树下啃烧饼,眼睛时不时瞄一瞄考场口,样子委实有点猥琐。
马金锁一出考场就见蹲在不远处贼头贼脑的二哥,闭了闭眼有点想装作看不见,正要抬腿走人,就见他二哥兴奋的窜了过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猥琐汉子。
认命的闭着眼装死,眼不见为净,把头靠他肩上,任由二哥架着他离开。
马老二可不知道他小老弟的小心思,还以为他弟是累惨了所以才把头埋在他脖颈处假寐,还贴心的拍了拍他肩膀,把弟弟搂的更紧了点。
赶紧把人弄到租来的骡车上去,等回到客栈,马金锁狠狠收拾了翻,吃了点东西就睡了过去。
马老二看着他这幅模样不敢问考的咋样,就守在他边上,还时不时探探老三鼻息,摸摸他额头,就怕有个三长两短。
他老早就听说了,这刚考出来的人就要守着,就怕有个头疼脑热甚至突发癔症,提着一口气在那博前程,这突然松懈可不就怕生病么。
前两年就有考生一出考场就疯了的;还有人当晚发高热,未能及时发现引发其他急症,不幸离世的;这老三可是他们老马家的文曲星,可要看好咯。
于是等马金锁醒来,就见他二哥瞪圆了个大眼珠子死死盯着他,眼里还布满血丝,给他吓一跳,以为发生了啥大事,赶紧问道:“二哥,咋了?发生啥事了?”
见他哥没反应,于是又拿手在他哥眼前晃了晃,还是没反应,正要上手去推一推时,就听他哥鼻中传来轻微的鼾声........
睡着了?
这本事着实让他佩服!
但心里却感动的不行,估摸着他哥守了他一夜。
马金锁轻轻推了推他肩膀,低声唤道:“二哥,醒醒,你到床上躺着去。”
马老二猛然一惊,眨巴了下眼睛,便看到老三正一脸感动的望着他。
他连忙坐首身子,用手大力搓了把脸,笑道:“老三,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马金锁见二哥这般,心中更是酸酸涨涨:“二哥,我没事,你放心吧。倒是你,眼睛都红了,快上来睡会。”
马老二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刚考完试,身子骨弱,你在躺会,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看他哥这样,马金锁哪里还睡得着,也下地跟了过去。农家子出身的他没那么娇弱,虽然在家里爹娘和哥嫂都不让他干这干那,但在农忙时他也会去搭把手。
马家村老槐树底下,李老太正在跟人扯闲篇,被旁边老姐妹恭维的满脸都是褶子,就连平日里跟她不对付的朱桂花,此时嘴里好听话跟不要银钱似的一个劲往外秃噜。
因着她们两朵桂花名字就差个姓,所以凡事都要争个高低,就连第一泼妇的名头都要争抢,管它臭的香的,只要压过对方就是好的。
“要我说还是你们家孩子有出息,你看你们家老大,谁要还说他不着调,我都跟她过不去,那孩子一看就是做大买卖的料,那天来的那些人哟~哎哟哟,我老婆子这辈子就没见过这阵仗,还多亏了咱们富贵,让我们开眼了。”
这说话的正是朱桂花,马癞子的娘,虽然俩老娘不对付,但马富贵跟马癞子俩打小就好的跟穿同条裤子似的,小时候不管两朵桂花如何拆散,都不能将他们分开,因此没少因着各自老娘没干赢仗而被迁怒,挨了她们不少冤枉揍。
“谁说不是呢,你们家老三也是有大出息的,这回指定给你考个举人回来,你啊,就等着享福吧。"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老娘们就属你最有福气。”
“哪里,哪里,你们家的也不差,就比那几个臭小子差点点而己。”李老太呲着牙花子说的真心实意。
其她人都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搁这埋汰她们呢,这老太婆怎么还带拉踩的,都尴尬的扯扯嘴角,没在搭腔。
李老太一点没有得罪人的自觉。
看了看日头,李老太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对大伙说:“哎呀,这太阳都快落山了,不跟你们在这闲聊了。我得回去盯着她们做晚食去,不然她们能做成猪食。”哼着小曲,乐颠颠走了。
朱桂花起身,对着她背影小声的呸了一口:“这婆娘真是越来越嘚瑟了,以为她手艺多好呢,还不是抠搜的怕儿媳妇偷吃。”
旁边几位小老太也纷纷起身,准备归家去,听着这话都没附和她话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抠搜劲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这几天马家还在继续叮叮当当,砌的是马富贵他们屋的火炕,刘东家派来的一伙人就跟着在学,现如今己学的七七八八。
“富贵兄弟,这活计我问了那几个师傅,他们心里都有了底,等烧了炕,试试火候,要是没问题,明天我就捎信给东家。”说话的是个看着憨厚实则精明的一中年汉子,他是刘东家的族弟,这次专门负责带着师傅来学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