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旧浓稠,章台宫内的烛火却比往常更显明亮,映照着扶苏沉静而略带锋锐的侧脸。
他己在窗边伫立良久,沛县的见闻,关中的暗流,北方的烽烟,在他脑海中交织翻滚,最终凝成一个清晰的念头。
“赵棋。”扶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奴婢在。”赵棋悄然上前,垂首侍立。
“传朕旨意,明日卯时,于宣室殿召集大将军韩信、御史大夫冯劫、以及章邯将军议事。”
赵棋心中微微一凛,宣室殿乃是皇帝与重臣议政之所,陛下深夜传召,且点名这几位,必有大事。
他不敢多问,恭声应道:“喏。”
扶苏转过身,目光落在书案上摊开的地图,手指缓缓划过陇西、巴蜀的区域,最终停留在咸阳。
“朕给过他们机会,也给过他们警告。既然他们不珍惜,那就休怪朕的手段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前的压抑。
翌日,卯时。
宣室殿内,气氛肃穆。
韩信、冯劫、章邯三人分列两侧,神情各异。
冯劫老成持重,眼观鼻鼻观心;韩信眉头微锁,似有忧色;章邯则一身武将常服,面容冷峻,静待君令。
扶苏端坐于御座之上,目光缓缓扫过西人,开门见山:
“诸卿,朕自继位以来,推行新政,意在强国富民,革除积弊。然,总有那么一些人,心怀故旧,阳奉阴违,甚至暗中勾结,意图阻挠。嬴成、王祁之流,便是前车之鉴。”
他语气一顿,声音陡然转厉:“但朕发现,即便如此,仍有宵小之辈,不知死活!陇西、巴蜀等地,豪强勾结流民,冲击官府,抗拒清丈,视国法如无物!此风不刹,新政何以推行?大秦何以安定?”
殿内落针可闻。
冯劫出列,躬身道:
“陛下息怒。陇西、巴蜀偏远,民风杂悍,地方势力错综复杂,非一日之寒。臣以为,当徐徐图之,派遣干吏,晓以利害,分化瓦解……”
“徐徐图之?”扶苏冷笑一声,打断了冯劫,“冯相,朕问你,若国之根基被人日夜侵蚀,是该徐徐刮骨,还是当用猛药,快刀斩乱麻?”
冯劫额头渗出细汗,不敢再言。
他知道,今日的陛下,与往日不同,那股潜藏的戾气与决断,己然浮现。
扶苏不再看他,目光转向章邯:“章邯将军。”
“臣在!”章邯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朕命你,即刻抽调影卫精锐,并从咸阳卫戍中挑选干练士卒,组成‘铁血巡查使’,分赴陇西、巴蜀等抗拒新政、动乱频发之地。”
扶苏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朕授你便宜行事之权!凡查明确有勾结流民、冲击官府、私藏兵甲、抗拒国法之豪强首恶,不必押解回京,就地格杀,以儆效尤!其家产充公,其党羽严惩不贷!”
“就地格杀!”
此言一出,冯劫脸色骤变,失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一来,恐地方震动,人心惶惶,反而激起更大民变啊!请陛下三思!”
“怕什么?”扶苏猛地一拍御案,殿内众人皆是一颤,“怕他们造反吗?他们现在所为,与造反何异!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大秦的律法不是摆设!朕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他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视着殿下诸臣:
“朕知道,此举酷烈。但沉疴需用猛药,乱世当用重典!不以雷霆手段,不足以震慑宵小,不足以澄清玉宇!朕要的,是一个令行禁止的大秦,一个能够万众一心,应对内忧外患的大秦!”
“章邯!”
“臣在!”
“此令,你可敢接?”扶苏盯着章邯,一字一句问道。
章邯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答道:“陛下信重,臣万死不辞!定不负陛下所托,荡平奸宄,还大秦一个朗朗乾坤!”
他能感受到扶苏语气中的决绝,这不仅是一道命令,更是一把出鞘的利剑,要斩断一切阻碍。
扶苏微微颔首:“好!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朕要看到陇西、巴蜀之地,再无一人敢公然违抗新政!”
“喏!”
“韩将军、冯大人,”扶苏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铁血巡查使在外行事,廷尉府与御史台需全力配合,做好后续的安抚与法度重建。朕不希望看到滥杀无辜,但也绝不容许放过任何一个罪魁祸首。”
韩信与冯劫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凝重,只得躬身领命:“臣等遵旨。”
一道铁血之令,自宣室殿发出,如同一道迅猛的电流,迅速传遍了咸阳。
那些原本还在观望、试探的势力,无不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皇帝的耐心显然己经耗尽,接下来,将是真正的狂风暴雨。
章邯领命之后,立刻返回将军府,调兵遣将。
影卫的密探早己渗透各地,此刻纷纷被激活。
一队队精悍的士卒,换上便装,带着冰冷的杀意,如暗夜中的狼群,悄然离开了咸阳,奔赴遥远的西部。
风声鹤唳,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那些心怀鬼胎的豪强头顶。
他们或许还在庆幸自己不在关中,天高皇帝远,但他们很快就会明白,扶苏的目光,早己穿透了千山万水。
而就在咸阳因这道铁血令而暗流汹涌之际,北方的阴云也愈发浓重。
蒙恬将军的加急奏报再次送抵咸阳。
“匈奴单于冒顿,己集结不下五十万骑兵,陈兵雁门关外,其前锋己数次冲击我军防线,攻势猛烈,似有倾力南下之意……”
扶苏看完奏报,眼神愈发冰冷。
内乱未平,外患又起。
“看来之前看似臣服的头曼单于似乎是因为什么原因下位了,匈奴之患果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他将奏报重重拍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