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开始前便是话剧表演热场时间,经过这些天的排练,一班的同学们早就将台词牢记于心,表演时格外地顺利,江阮眠的女装造型一出,引起了不小的欢呼,当宋绥出场时,现场的气氛更是达到高潮,学校的领导们见此十分满意,校运会前的热场嘛,就是要让同学们热情澎湃,至于男扮女装,只要能达到目的这些小细节也不用多在意。
表演结束的时候,江阮眠在后台将衣服换下,化妆师太忙碌,只能指导他如何自己卸妆,虽然最后卸妆效果不是很好,但是他也没有再打扰化妆师,抱着自己的书包就打算找个阴凉处开始学习。
还没走出多远,他就接到了杨姨的电话。
杨姨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兴奋:“眠眠,今晚记得早点回家,杨姨给你准备好吃的!他们说城里面的孩子过生日不仅要吃蛋糕,还要收礼物,杨姨也给你买礼物了,早点回来,昂?”
江阮眠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天气入秋,他也终于迎来了他的十七岁生日。
去年的十六岁生日,季竹风、季海明他们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他深知自己己经没有资格再要求他们陪着自己,杨姨也不再在身边,所以那时候的生日礼物只有一碗自己做的长寿面。
他的手指不自在地着肩带:“杨姨,我……"
他想对杨姨说不用这么隆重地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他也没有很喜欢过生日的,除了杨姨,也没有其他人还会在乎这一天。
杨姨在他的沉默下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这位没读过多少书的妇女也认真地讲起了大道理:“乖乖,杨姨读书少,但是杨姨知道别人不在乎,你自己可要在乎的道理,我都准备好了的,咱不管别人怎么样,杨姨就是要给你过生日。”
江阮眠欲言又止,只觉得心口又酸又涩。
其实……他就是……怕。
………………
今晚饭店生意不好,康玫心情不好,早早地就准备关店省点电费,所以江阮眠八点半就下班了。
他走在回季家的路上,心口萦绕着复杂的情绪,他的身体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想要快点回到季家,杨姨为他准备了生日惊喜,另一半想要再走慢一点,他不想要再一次看到和去一样的季家其他人眼里的不在意和冷漠,明明他己经适应了,己经失望过好多次了,但是今天的日子好特殊,他隐隐地感到他还是会有点小难过的。
走进别墅区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有两束明亮的灯光,他下意识躲避后方的车辆,不经意地侧头,却正好看见了车上的季竹风和季母。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江阮眠下意识地低下头,他们没有任何的交流,汽车也没有因为江阮眠而停下。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阮眠心口的於气突然从西面八方散去,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起来。
“杨姨,我回来了。”
杨姨正好将准备好的热菜从厨房端出来:“回来了?来,给杨姨搭把手。”
江阮眠接过杨姨手里的盘子,然后数了数桌子上的几道菜,菜还没上齐,己经有八道菜了。
“杨姨,该吃不完了。”他没忍住说道。
杨姨闻言只是继续忙碌,没有应声,她当然知道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东西,但是没关系,吃不完就在冰箱放着,她今天就是要将江阮眠放开了吃。
两人坐在桌前,江阮眠正要吃菜,杨姨连忙抓住他的手:“还没许愿,一会儿再吃。”
江阮眠垂眸盯着桌子上的小蛋糕,睫毛颤啊颤,就是没有许愿的动作,首到杨姨再次催促他,他才缓缓地闭上眼睛。
生日愿望一点都不灵,他曾经有一个愿望,许愿十一次,也终归是一场空。
杨姨这下才让他吃东西:“这才对嘛。”
江阮眠吃东西慢,两颊鼓鼓的,像只牙齿都没长齐的小幼崽,每次都要嚼好半天,吃着吃着就走神了,连杨姨不在身边了也没有注意到。
是杨姨不断震动的手机让他回神,杨姨手机的信息从来不避着他,他下意识地看去,紧接着眼里涌起惊喜。
杨姨居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加上了他的班主任的微信,而且还交流了很多关于他的事。
杨姨:我家眠眠不是没有家长,家长会那天是我没有抽空过来,他才不是没有家长的小孩。
杨姨从哪里找到的他的班主任的联系方式?
他没忍住继续翻看聊天记录,其中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班主任:要不是你亲自来了一趟学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的情况太特别了,连家长会也没有人过来。
江阮眠很奇怪,杨姨去他的学校了吗?可是他一点都不知道啊。
杨姨为什么要去他的学校?
正想着呢,杨姨就从门外进来了。
“生日礼物来啦。”
微胖的中年妇女笑嘻嘻的,满身岁月痕迹的脸上皱纹更是凸显,她有些局促地在自己的粉色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把一个漂亮的礼盒神神秘秘地拿出来,十分珍重地交给江阮眠。
“先别看,等杨姨把桌子收拾好,我离开了你再看。”
这位辛苦半辈子的女人对自己的生日都没有如此重视过,虽然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也想给江阮眠送生日礼物,可她自认为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保姆,害怕江阮眠会不喜欢她准备的便宜玩意儿,所以从来都是默默地忙碌,终于在这一次,她准备好了她认为最最珍贵的礼物。
江阮眠虽然好奇,但他还是答应了杨姨:“好。”
他和杨姨一起把桌子上的剩菜收拾干净,杨姨脱下围裙,背上自己十几年没变过的老旧布包准备离开,临走前又对江阮眠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十七岁的小大人。
江阮眠闷闷地嗯了一声,首到这个老实又淳朴的妇人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才终于收回目光。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盒外面 彩带,心里想的却是一个十几年都背着母亲给她买的旧包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是时尚,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怎么今天也想起来要把礼物包裹在这样精美漂亮的礼盒里了。
礼盒彻底打开。
棕色的桌面上,一张手绘的机票和一张黄色的银行卡静静地放置着。
航空公司:杨姨私人飞机
目的地:世界上任何地方
日期:江阮眠想要离开的任何一天
深夜,季家的主卧里,床上本该入睡的女人却在不停地翻看着一条视频,她辗转反侧,迟迟没有睡意。
同楼层的另外一个房间里,季樾将手里的安睡香囊锁进了桌子最底下的抽屉。
阳台上季竹风指尖夹着烟,烟灰缸里己经堆满了烟头,他迎着冷风,黑夜是遮住表情的面具,看不清神色的男人静静地垂眼注视着不远处的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