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电梯里走出高挑的黑衣男人,男人插着兜儿环顾了一圈,视线轻落在凳子上缩成一团的男孩身上,然后又迅速移开,推开VIP病房的门。
“顾风扬!”季知兴奋地喊着来人。
顾风扬摘下墨镜,淡淡地嗯了一声。
“怎么弄成这样了?”
季知指着门口:“他就在门外坐着呢,就是他推的我,害得我身上好多伤口。”
顾风扬看他精力充沛的样子不像伤得有多重,上下打量轻声问:“你不是说病得快要死了?”
季知含含糊糊:“我就是想你来看一下我,我都住院了,韩栩、孙高烨要来我还不让呢。”
顾风扬:“谢谢季少爷的抬举?”
季知连忙摆手:“我这是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好吗!”
顾风扬是他在养父养母那里认识的男孩,也是首都樾城来的少爷,犯了错被自家老爷子扔来这边,算是彻底失去了老爷子的宠爱和继承人的资格。
顾风扬多少清楚季知的性格,对于外面那个怯弱的男孩把他推下楼这件事保持意见:“你刚回季家,就这么着急把他赶走?”
“你根本不知道,季家人表面上处处随着我偏爱我,但是大哥和二哥心里想着的还是他,不经意地就会提起他,我膈应啊,快膈应死了,凭什么?明明我才是他们的亲弟弟,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他的户口都快迁出季家了,顾风扬,是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别人半点都别想沾染。”
顾风扬慵懒地翘着腿,听闻季知的话也没什么反应:“随你闹吧,不过……最近心情不好,需要我帮忙吗?”
季知点头:“当然,你心情不好正好在他身上发泄发泄。”
半个小时后,顾风扬推门而出,他站在门口,视线两侧分别的季知和江阮眠,季家的前少爷和现少爷,谁更有价值一点呢……
江阮眠刚和杨姨通完电话,杨姨今天下午就会回来了,等她回来江阮眠身边也就不至于孤立无援,他的肩膀上终于轻松了一点,小脸也露出一丝丝的笑意。
顾风扬喊他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什、什么?”
顾风扬不容置喙地说:“明天季知出院,后天我们兄弟几个给他放松一下,在西郊广场那边露营,你也一起来。”
江阮眠摇摇头:“我就不去了吧……”
顾风扬挑眉:“专门为你们两兄弟准备的,主角不来多没意思,别扫兴好吗?”
江阮眠还在犹豫,他下意识觉得季知是不是又要对他做什么,但是露营,而且是在广场,西郊那边的广场他没去过,但是广场应该是很多人的吧……
顾风扬彻底没了耐心:“我会找人去接你。”
江阮眠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如果他刚刚坚定一点拒绝的话……是不是顾风扬也不会这么霸道……
两天后,时间正好是周末,江阮眠打开手机,居然看到微信上有一个新的联系人信息,他害怕又和上次一样是别人来警告他的话,犹豫好久才点开,不是骂人的话,有西个字:我是宋绥。
他松了口气,接着便是有些惊喜地通过了宋绥的好友申请,那边很快发来了消息。
宋绥:家长会的劲还没过?
江阮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接着又有信息。
宋绥:不来上学,我的早餐是打算赖账?
江阮眠急忙回复他:发生了一点事……很快就能回学校的,没有想赖账。
季知没有刻意隐瞒住院的事,甚至还告诉了自己身边的豪门朋友,江阮眠推他下楼,他受伤住院的消息己经传遍了整个上流圈子,宋绥也自然有所耳闻。
不过他并不关心真相,他只关心江阮眠亲手给他做的早餐。
没过多久,江阮眠的房门被敲响,有人告诉他门外有人找他。
杨姨问他去哪儿,江阮眠想到季知和顾风扬:“我、我和别人去露营。”
杨姨笑了:“眠眠有好朋友了吗,好好玩,有事记得给杨姨打电话。”
“好……”
找他的人果然是顾风扬派来的,他被两名黑衣保镖客客气气地请上车,汽车行驶在路上,他眼睁睁看着路上的行人和同行的汽车越来越少,心中的不安愈增。
“我们、去哪里?”
前头的司机应他:“西郊的废弃广场。”
废弃的、广场,野营为什么要去这里?
江阮眠再也按耐不住急了起来:“我不去了,停车……我要下车。”
他一动身边的两位保镖就一左一右地按住他的肩膀:“少爷吩咐过,如果你不听话,可以采取强制手段。”
到达西郊广场时是上午十一点,天空阴沉沉的,江阮眠被架下车,在绿色草坪上有一群人正在围着烤架烧烤。
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顾风扬朝他招手,示意他到他身边去,他指着一堆生肉:“干活。”
于是江阮眠就成了苦力,他一个人在烤架上忙碌,一开始很不熟练,也不知道要怎么做,都是顾风扬在一旁口头指导。
季知受的是外伤,所以也没怎么忌口,一伙人都吃得挺开心。
顾风扬甚至还夸赞了一句:“手艺不错,挺上道。”
江阮眠悄悄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他们好像真的是来野营的,应该……不会欺负他了吧。
顾风扬手里夹着烟,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帐篷早就搭好了的,他们没告诉江阮眠今天不会回去,而是在这里过夜。
季知接起电话,电话那头韩栩说他今天有点事,明天再过来。
孙高烨也在这里,他身形壮实胃口也大,还在吃江阮眠做的烤串,不过在喝了几瓶酒后也停下了动作,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忙碌的人看。
等所有人吃饱喝足,江阮眠可算有了一点休息的时间,没有人和说话,他只能拿着手机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自然地玩手机。
宋绥又给他发消息了,他说他今天和爸妈去季家做客了,怎么没看到他。
江阮眠不知道宋绥是太无聊想找点乐子,他很惊喜有人会主动找他聊天。
江阮眠:我和季知去外面露营了,不在家里。
宋绥后来没回他,他只能去翻看班级群里的信息,首到有一双手突然伸出把他的手机拿走了。
孙高烨大大咧咧看着屏幕界面:“新班级混得还不错?”
江阮眠一看见他就手脚发软:“没、没有。”
孙高烨冷笑一声,他先看向了季知和顾风扬,这两人才是他们一群人的主心骨,在他们点头后他才放下心来,将手里的手机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臂膀搂住害怕得发颤的人,高大的身形将江阮眠完全笼罩,粗大的手指用力掐住瘦削的肩膀,猛地用力,疼痛生生让江阮眠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我还会找上你吧,你倒是有能耐有心机,能让季竹风替你出头,欠老子这么久,也该还回来了。”
“我没有……欠你。”
孙高烨拍拍他的脸:“别抖啊,你抖什么……”
肩上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惧,让江阮眠没法不发抖,他被孙高烨欺凌太久了,就像老鼠见到猫,他咬着下唇,甚至没有感受到肌肤被自己咬破,渗出了血丝。
轰隆一声,天空雷电闪烁,季知和顾风扬都进了帐篷,透过帐篷看外面的好戏。
顾风扬依旧在抽烟,烟雾升起,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冷漠的眸子注视着江阮眠被孙高烨一次一次推倒在被大雨淋湿,泥泞的草地里,身上越来越脏,的皮肤被泥土、雨水和血液弄脏,看上去如同无家可归的乞丐。
他想起了他的父母说过的话,只有与季家联姻他才能有机会重新得到继承人的资格,老爷子近年来身体越发不好,估计也就是这几年的事。
孙高烨看够了江阮眠趴在草地上奄奄一息地姿态,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他,把外面的外套脱了后转身也进了帐篷。
午饭时间早就过去了,现在是下午三点半,江阮眠肚子空空的,本就低血糖,孙高烨把他一次次提起来摔在地上,他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使出全部的力气,也不过是让让孙高烨手臂疼痛两分,他甚至都没有挣开孙高烨的掌控。
江阮眠这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板是多么弱小,居然连一丝丝反抗都做不到,被人欺负成这样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脸上的泥土被大雨冲刷走,他小声呜咽着,用手臂挡住发红的眼睛,他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对待他。
豪门圈子里的规则他不懂,也许一开始他走进这里就是一个错误,他的存在只要一天不抹去,季知就会害怕他抢走他的位置,孙高烨的怒火就无法平息,甚至还要承担不高兴的少爷们拿他这个从神坛跌落的笨蛋撒气。
烤架也在外面,雨水劈里啪啦地落在它的身上,顾风扬觑了一眼,莫名想起了刚刚嘴里的味道,还有自己那句手艺不错。
突然他听到外面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动静,江阮眠不知道什么时候爬着去了树底下。
顾风扬看了一圈,当然没有人拉开帐篷让他躲雨,这里废弃多年,偌大的广场甚至一眼望不到边,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这就是他当初想要看到的。
所以他毫无愧疚地冷眼旁观。
傻子,躲在树底下会被雷劈的,这么笨的人,连该向谁求救都找不对,活该在上流圈子里这么多年,连个真心疼惜他的人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