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把最后一本《明清玉器断代图谱》合上时，窗外的雨己经下了快两小时。
她揉了揉发涩的眼尾，指尖无意识着桌角——那枚青鸾玉佩被她收在随身小包里，贴着心口的位置。
顾言昭今早送她到公司时说“你现在的状态像块快烧裂的玉”，她当时垂眼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却还是说了“我能行”。
仓库的顶灯在整理资料时还亮着暖黄的光，此刻却突然“滋啦”一声，灭了。
黑暗像浸了水的棉絮堵住所有感官。
林简本能地扶住桌沿，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不是普通的断电。
她能“看”到空气里翻涌的频率，灰扑扑的电流残波混着檀木展柜的沉郁木香，还有某种黏腻的、像腐烂水草般的低频振动，正顺着她的鼻腔往脑子里钻。
“感知力+5。”她咬着牙调动系统，眼前的黑暗突然被扯成碎片。
仓库门的铜锁在振动，频率是72赫兹的焦躁；墙角那尊明代的翡翠白菜摆件，内部的裂纹正以0.3毫米/秒的速度延伸，频率里裹着冷硬的哀伤；更远处，配电箱的金属外壳在发烫，里面有个拳头大的东西，正发出15赫兹的嗡鸣——那是她在林泽远办公室见过的低频干扰器。
“显化精度+4。”她试图用意识勾勒出应急灯的位置，可那些杂乱的频率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记忆里顾言昭说过“频率过载会反噬”，此刻她终于明白——那些被她感知到的能量波动，正顺着神经往心脏钻，每一下跳动都带着钝痛。
“冷静，林简。”她扶着墙缓缓蹲下，把额头抵在膝盖上。
潮湿的地砖透过裤管渗着凉意，像根锚定现实的绳子。
可空气里的低频噪音越来越清晰，像有人在她耳膜上敲铁皮，一下，两下，敲得胃里翻涌。
“林小姐？又一个人在这边修炼啊？”
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雨丝的凉意。
林简猛地抬头，黑暗里有伞骨开合的轻响，接着是雨水滴落的节奏——哒，哒，哒，刚好和她紊乱的心跳合上了拍。
顾言昭的身影在门口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他撑着黑伞，伞面垂落的水珠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洼，每一声“滴答”都像在给她的频率调弦。
林简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西装裤脚沾着雨痕，却走得稳稳的，像片被风托着的云。
“顾总？”她的声音发颤，自己都没听出来。
“不是说要整理资料？”顾言昭在她面前蹲下，伞面倾斜着替她挡去头顶的落雨。
他的指尖碰到她发冷的手背，像块温玉，“怎么躲到仓库里加班？”
林简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扣住手腕。
他的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高尔夫球杆留下的，此刻正随着脉搏一下下跳动，频率稳定得像钟摆。
那些在她脑子里横冲首撞的低频噪音突然弱了，像被什么温柔地裹住，慢慢往体外推。
“别怕。”他低声说，另一只手把伞柄塞进她手里，“这伞骨是檀木的，频率和你常摸的那些老物件差不多。”
林简握着伞柄，檀木特有的甜香混着雨水的青草味涌进鼻腔。
她能“看”到顾言昭的频率了——暖金色，带着太阳晒过的棉絮的蓬松感，和她混乱的能量波段轻轻碰撞，像两片雪花落在同一片屋檐。
头痛开始缓解，意识里的旋涡慢慢停了，只余下他的声音在耳边：“我带你出去。”
他扶她起身时，她的肩膀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抗拒别人的靠近，甚至觉得他西装上的鱼腥味都不那么讨厌了。
仓库外的雨还在下，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伞面下的空间很小，她能听见他的心跳，和雨水滴落的节奏，和她逐渐平稳的脉搏，三重奏般叠在一起。
“谢谢。”走到公司大厅时，她轻声说。
顾言昭把伞收进伞套，低头笑：“该谢的是我。上次在医院，是你抓住我的频率醒过来的。”他的眼尾沾着雨珠，在路灯下亮得像星子，“现在换我当锚点，挺公平。”
林简没接话，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雨水在地面积成小水洼，倒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她的影子偏瘦，他的影子宽宽的，像道屏障。
次日清晨的茶水间飘着咖啡香。
小林捧着马克杯凑过来时，林简正往保温杯里倒枸杞茶。
“简姐，昨晚仓库停电的事你知道吗？”实习生的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我今早去修监控，发现主控电箱的锁被撬过。张主管说不是线路问题，是人为的。”
林简的手指在杯沿顿住。
枸杞茶的热气模糊了镜片，她摘下眼镜擦拭，目光却落在小林身后的公告栏上——那里贴着上周的值班表，电工老周的名字在“夜间检修”栏画着红圈。
“老周？”她问。
小林点头：“他说昨晚要检修线路，可我看见他十点多从仓库后面的配电箱出来，手里还揣着个黑盒子。”
林简把保温杯放下，金属底和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
她想起昨晚感知到的低频干扰器，想起林泽远被带走前说的“真正的继承者还没现身”，喉间泛起一丝冷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是顾言昭的消息：“昨晚你靠在我肩上时，我能感觉到你的频率在变。”
窗外的雨还没停，雨丝在玻璃上织成细网。
林简望着那些雨痕，突然想起在意识空间里，那根缠住她手腕的暖金色频率——原来所谓共振，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契合，而是两颗心愿意为彼此调整振动的弧度。
她指尖在屏幕上悬了片刻，最终回了句：“今晚，能教我怎么当别人的锚点吗？”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茶水间的广播响起早会通知。
林简整理好工牌往外走，经过公告栏时停了停——老周的值班表被她用红笔圈了个圈，像个醒目的警告。
而在公司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顾言昭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嘴角慢慢来。
他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个丝绒盒子，和上次给林简的那枚青鸾玉佩是一对，背面刻着“玄鸟”二字。
雨还在下，可他知道，有些频率，一旦共振，就再也不会断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