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阳光斜斜地洒进心理康复中心的活动室,沈知遥握着剪刀,正小心翼翼地修剪窗台边的绿萝。叶片上的水珠折射着细碎的光,将她的侧脸勾勒得柔和而坚定。三年前那个在火灾阴影中挣扎的女孩,如今己能从容地面对每一个带着伤痕前来求助的灵魂。
“沈医生,苏先生到了。”助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知遥的手微微一顿,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自从苏砚接受完强制治疗转入康复中心协助工作,他们己经默契地并肩度过了无数个日夜,但每次听到他的名字,心底仍会泛起涟漪。
推门而入的苏砚穿着浅灰色毛衣,腕间的旧伤疤被袖口轻轻遮盖。他怀里抱着一大束新鲜的槐树枝,嫩绿的新芽在寒冬里显得格外生机勃勃。“最新一批志愿者培训材料整理好了。”他将花插入花瓶,目光温柔地扫过墙上挂满的患者感谢信,“有个因校园霸凌自残的孩子,今天主动和父母说话了。”
沈知遥递过一杯热茶,指尖不经意间相触。暖意从相触处蔓延开来,她想起上个月的深夜,苏砚在咨询室崩溃痛哭的模样。那时他刚得知父亲在狱中病重,纠结许久后,还是选择去医院探望。“他说后悔的不是被抓,而是毁了我们的人生。”苏砚当时蜷缩在沙发上,声音沙哑,“但我突然觉得,真正困住我们的从来不是仇恨,而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心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回忆。实习医生小周匆匆跑来,神色慌张:“沈医生!203室的林女士又开始撞墙了!”沈知遥和苏砚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冲向病房。推开门的瞬间,浓烈的消毒水味中夹杂着压抑的啜泣,林女士蜷缩在角落,额角渗出鲜血。
“小林,看着我。”沈知遥蹲下身,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这是他们专门为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设计的“安全手势”。苏砚则默默取来冰袋和纱布,在一旁安静配合。
林女士的眼神逐渐聚焦,颤抖着将手放在沈知遥掌心。“你现在很安全,这里没有坏人。”沈知遥重复着治疗口诀,余光瞥见苏砚正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与当年那个疯狂自残的少年判若两人。
待林女士情绪稳定后,苏砚擦了擦额角的汗:“我去联系她丈夫,上次沟通时发现他们之间存在严重的情感忽视。”沈知遥点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感动。曾经被愧疚吞噬的灵魂,如今己能精准捕捉他人的痛苦,并温柔地伸出援手。
傍晚时分,康复中心被橘色的晚霞笼罩。沈知遥站在顶楼露台,望着远处成片的槐树林。这些年,她和苏砚带着患者们亲手种下的树苗,早己长成郁郁葱葱的林海。“在想什么?”苏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温度。他递来一杯热可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在想我们的‘茧房计划’。”沈知遥转动着杯身,“下周要接待第一批从监狱转来的心理辅导对象,你准备得怎么样?”苏砚沉默片刻,伸手摘下她发间飘落的槐叶:“说实话,有点紧张。”他自嘲地笑了笑,“毕竟我也曾是个‘病人’。”
沈知遥转身正视他的眼睛:“正因为如此,你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带领他们走出黑暗。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种下槐树苗时,你说过什么吗?”苏砚的目光变得悠远,记忆回到那个春日:“我说,槐树的生命力很强,再贫瘠的土地也能开花。”
“对。”沈知遥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的康复中心就是那片土地,而每一个来访者,都是等待破土的种子。”她轻轻握住苏砚的手,“包括曾经的你和我。”
夜风拂过,带来槐树林沙沙的轻响。苏砚低头看着交握的双手,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的戒指盒上,还沾着下午修剪花枝时的泥土。“知遥,七年前的大火烧碎了我们的过去。”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但这三年,你教会我重新拥抱未来。你愿意...和我一起,继续种更多的槐树,照亮更多人的路吗?”
沈知遥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戒指盒上。她想起重生后的无数个日夜,那些痛苦、挣扎与治愈。此刻,所有的过往都化作嘴角的一抹笑:“我愿意。”
远处的槐树林中,一盏盏暖黄色的灯次第亮起。那是他们为患者设立的“希望灯塔”,每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正在愈合的灵魂。沈知遥靠在苏砚肩头,看着灯火与星光交织,突然明白:命运赠予的茧,终会在爱与勇气中,绽放出最绚烂的蝶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