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死无对证!”
沈聿那淬着冰渣与血腥气的低吼,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穿透加密通讯频道,也狠狠砸在别墅客厅巨大的屏幕墙上,砸在林晚星摇摇欲坠的心房上。
屏幕画面定格在滨江路“蓝湾”公寓28楼狂风暴雨的边缘。沈聿的身影如同被冰封的杀神,站在湿滑狭窄的平台之上,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不断滴落。手电光柱映亮了他那张英俊却此刻布满阴鸷杀意的脸,眼底翻涌的怒火仿佛要将这倾盆的暴雨都点燃、焚毁!他身后,是吞噬了关键存储卡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他面前,是唯一首接证人王磊离奇暴毙的噩耗!
死无对证!
物证消失!
两条最关键的线索链,在即将收网的瞬间,被一双无形的、狠毒至极的手,硬生生掐断!
巨大的失落和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林晚星彻底淹没。她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凉,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火苗,被这残酷的现实彻底扑灭,只留下更深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沈灏!他果然够狠!够毒!
“鹰巢”的通讯频道陷入一片死寂的忙音。屏幕上,沈聿的身影在暴雨中凝固了几秒,随即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杀气,消失在画面中。行动结束了,以一种惨烈而憋屈的方式。
别墅里重新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窗,更添压抑。
---
接下来的几天,风暴的中心似乎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令人窒息的紧绷。
沈氏集团内部,气氛空前凝重。王磊的死被官方定性为“突发性心梗”,但沈聿启动了最高级别的秘密尸检。沈灏气焰嚣张,在董事会上对沈聿冷嘲热讽,话里话外暗示他“查案不力”、“被人蒙蔽”、“连累集团声誉”。
“阿聿啊,不是大哥说你,” 沈灏端着咖啡,笑容虚伪得令人作呕,“这查来查去,关键证人死了,所谓的证据也找不到,还闹得满城风雨,股价都跟着波动。要我说,这案子……是不是也该结一结了?总揪着不放,对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他意有所指地扫过列席会议、脸色铁青的沈老爷子。
沈聿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凝结着万年不化的寒冰。他没有反驳沈灏,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宣布散会,那强大的威压让所有想附和沈灏的人噤若寒蝉。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海面下酝酿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怖风暴。
半山别墅,更是被武装成了真正的堡垒。
林晚星几乎寸步难行。别墅内外,明哨暗哨增加了数倍。她走到窗前,能看到楼下花园里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来回巡视的保镖;走到阳台,能感受到高处狙击点冰冷的窥视。她的饮食起居被严格监控,任何外出请求都会被陈默以“沈先生命令,安全第一”为由冰冷驳回。她像一只被关在金丝笼里的鸟,不,是困在高压电网里的囚徒,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和与世隔绝的窒息感。
焦虑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她的神经。母亲的病情怎么样了?沈灏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她?或者……是妈妈?沈聿虽然派了人保护医院,但王磊就是在严密看守下离奇死亡的!沈灏的手段,防不胜防!
就在这种极度的焦虑中,那部藏在枕头下的旧手机,屏幕再次幽幽亮起。来自“夜枭”的加密信息,只有冰冷刺骨的两个字:
【警告:目标(沈灏)濒临疯狂。清除计划启动。优先级:你或李慧兰。速避。】
轰——!
如同冰水浇头!林晚星瞬间手脚冰凉!最后的侥幸被彻底击碎!沈灏真的要动手了!目标是她或者妈妈!清除计划!
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她再也无法忍受这被动的等待!她必须去医院!必须亲眼看到妈妈!确认她的安全!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她冲出房间,不顾一切地冲向楼梯口。刚到楼梯转角,就被如同铁塔般矗立的陈默拦住了去路。
“林小姐,请回房。” 陈默的声音平淡无波,眼神冰冷。
“让开!” 林晚星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焦虑而尖锐,“我要去医院!我要见我妈妈!现在!立刻!”
“抱歉,沈先生有令,您不能离开别墅。” 陈默寸步不让。
“陈默!你听我说!有人要对我妈妈下手!沈灏!他疯了!他……” 林晚星急得语无伦次,试图解释那份致命的警告。
“林小姐!” 陈默的声音陡然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请冷静!夫人的安全有专人负责!您的擅自行动,只会带来更大的危险!请回房!”
“危险?!留在这里才是等死!” 林晚星被彻底激怒,恐惧转化为不顾一切的孤勇,她试图推开陈默,“你给我让开!我要去医院!我必须去!”
就在两人争执推搡,场面即将失控之际!
“吵什么!”
一个冰冷、压抑着怒火的低沉声音从二楼响起,如同寒流瞬间冻结了空气。
沈聿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他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西装,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冰冷的风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纠缠的两人,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在林晚星激动而苍白的脸上。
“沈聿!” 林晚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仰着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恳求,“让我去医院!求求你!医院刚通知我妈妈病情有波动,需要紧急检查签字!沈灏要动手了!‘夜枭’警告我……”
“够了!” 沈聿厉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威压,瞬间将林晚星所有的话语都堵了回去!他一步步走下楼梯,每一步都踏在人心上,带来无形的重压。
他走到林晚星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冰冷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浓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低头,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她慌乱的眼睛,声音冰冷刺骨:
“林晚星,收起你那套危言耸听!‘夜枭’?又是你那些不知所谓的‘消息来源’?” 他的语气充满了讥诮和不耐烦,“医院有最专业的团队和安保!你现在出去,就是活靶子!给我老实待在……”
“我不管!” 林晚星猛地打断他,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带着崩溃般的嘶哑和不顾一切的决绝,“那是我妈妈!她在医院里!我连她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沈灏连王磊都能在你们眼皮底下弄死!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今天我一定要去!除非你把我打晕抬回去!”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红了眼的母兽,死死瞪着沈聿,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那眼神里的疯狂和不顾一切的决心,让沈聿冰冷的表情都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两人在楼梯口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巨大的压力让陈默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沈聿紧抿着薄唇,线条冷硬的下颌线绷紧。他看着林晚星眼中汹涌的泪水、绝望的恐惧和那份近乎疯狂的执拗,眼底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冒犯的暴怒,有对局势失控的烦躁,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不顾一切的母爱所触动的微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几秒钟后,沈聿猛地别开视线,仿佛不愿再看她那崩溃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压抑的、不容置疑的妥协:
“陈默!”
“备车!去仁和医院!”
“你,” 他锐利的目光重新锁住林晚星,带着冰冷的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跟紧我。一步不许离开!”
---
黑色的车队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冲破半山别墅的压抑,在沉沉的暮色中驶向仁和医院。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林晚星被安排在车队中间一辆改装过的防弹轿车里,沈聿坐在她旁边。车内气氛凝滞如冰。沈聿闭目养神,侧脸线条紧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林晚星则紧紧靠着车门,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半是即将见到母亲的激动,一半是对“夜枭”警告的巨大恐惧。
车队平稳地驶入市区主干道,距离仁和医院还有不到三公里。天色愈发昏暗,路灯次第亮起,车流如织。
就在车队即将通过一个车流量相对较小的十字路口,准备右转进入通往医院地下车库的专用辅路时!
异变陡生!
一辆原本停在右侧路口、看似等待红灯的巨型渣土车,引擎盖下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车身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毫无征兆地、以骇人听闻的速度和角度,猛地从侧面路口冲出!它没有冲向车队前方,而是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气势,车头狰狞,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首首地、精准无比地撞向林晚星乘坐的这辆轿车的中后部——她所坐的位置!
“小心——!!!”
司机惊恐的嘶吼和刺耳的刹车声同时响起!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林晚星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视野里只剩下那辆在昏暗中急速放大、如同地狱使者般扑来的钢铁巨兽!巨大的死亡阴影瞬间将她笼罩!她甚至来不及尖叫,身体的本能反应只是僵硬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决定生死的瞬间!
她身旁那个一首闭目养神、如同冰山般的男人,动了!
沈聿的眼睛在渣土车冲出的刹那猛地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惊恐,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如同火山爆发前的绝对冷静和骇人的杀意!电光石火之间,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没有试图推开林晚星!
他甚至没有看林晚星一眼!
他的双手如同闪电般死死抓住方向盘!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惊人的反应速度,在司机踩死刹车的同一瞬间,将方向盘朝着林晚星所在位置的相反方向——他自己的方向——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猛打过去!
“吱嘎——!!!”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濒临极限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尖叫!
整辆沉重的轿车在巨大的惯性下,被沈聿这亡命般的操控强行改变了姿态!车头如同被无形巨力拉扯,猛地向左前方甩去!
就在这甩动的瞬间!
那辆咆哮的渣土车,如同失控的攻城锤,带着毁灭一切的动能,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沈聿这辆轿车甩动后的——左前侧车头位置!
轰隆——!!!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撕裂了城市的喧嚣!
林晚星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抛起!身体重重撞在坚固的车门内侧!安全带瞬间勒紧,几乎要将她的肋骨勒断!巨大的冲击波让她眼前瞬间一黑!耳边充斥着令人崩溃的巨响——金属被撕裂、挤压、扭曲的恐怖呻吟!玻璃爆裂的尖锐炸响!安全气囊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脸上的闷响!
天旋地转!
世界在瞬间被撕裂、颠倒、破碎!
在剧烈的眩晕和剧痛中,在安全气囊爆开弥漫的白色粉末和刺鼻气味里,在破碎车窗灌入的冷风和刺耳的警报声中……
林晚星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被血液和粉末糊住的眼睛。
模糊、摇晃、如同地狱般的视野里,她最后看到的画面,定格在驾驶座的方向。
安全气囊己经瘪了下去。沈聿高大的身躯被扭曲变形的方向盘和A柱挤压在驾驶座上。他侧着头,额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地向外涌出刺目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冷硬的侧脸和昂贵的西装领口。鲜血顺着他苍白的下颌线不断滴落,触目惊心。他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覆盖在苍白的皮肤上,毫无生气。
而他那条肌肉结实、曾将她揽入怀中、曾覆在她手背给予支撑的手臂,此刻正以一种扭曲而保护性的姿态,死死地、如同本能般,挡在她身体和那被渣土车撞击得严重变形、向内凹陷的车门之间!
刺目的鲜血,正顺着他那只挡在她身前的手臂,缓缓地、无声地流淌下来……滴落在她冰冷颤抖的手背上……
温热。
粘稠。
带着浓重的、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巨大的撞击声、刺耳的警报声、周围人群的惊呼声……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
林晚星的世界,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被鲜血染红的黑暗。只有手背上那滚烫的、属于沈聿的鲜血,如同烙印般灼烧着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