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恐慌和等待中缓慢爬行。林晚星将自己锁在冰冷的客房里,背靠着门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可怜的安全感。书房门口那杯水和药盒,如同两颗定时炸弹,悬在她心头。陈管家那无声的、充满警告的凝视,像冰冷的烙印,刻在她的脑海里。她会报告沈聿吗?沈聿会发现吗?发现了又会如何?这些问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神经,让她坐立难安。
她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试图入睡,却毫无睡意。黑暗中,墙角监控探头那微弱的红光,如同永不闭合的恶魔之眼,冰冷地注视着她。别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均匀的气流声,更衬得周遭空旷得令人心悸。这种绝对的寂静,反而放大了她内心的喧嚣。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晚星意识开始模糊,徘徊在睡梦边缘时——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短促的咳嗽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骤然打破了别墅的绝对寂静!
声音来自走廊深处——书房的方向!
林晚星瞬间惊醒,猛地睁开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咳嗽声断断续续,并不剧烈,却带着一种极力隐忍的沉闷感,仿佛喉咙里堵着什么,每一次咳喘都带着压抑的痛苦,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是他!
沈聿!
他果然不舒服!昨夜书房灯亮到很晚,今早佣人收走的空咖啡杯,晚宴上的冷硬疲惫,晚餐时的快速进食和沉默离席…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清晰的事实——他的胃病,或者因为过度劳累引发的其他不适,复发了!而且此刻,他正独自在书房里,忍受着这份痛苦!
咳嗽声时断时续,如同钝刀子割在林晚星的心上。每一次压抑的闷咳,都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他苍白紧蹙的眉头,强忍不适的僵硬身躯。昨夜递水时指尖的触碰感,腰间被他强势揽过的温热,甚至更早之前他专注复盘时疲惫的侧影…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与那句冰冷的“工具论”激烈地碰撞、撕扯!
理智在尖叫着警告:
禁区!书房是绝对的禁区!协议明令禁止!陈管家冰冷的警告犹在耳畔!
工具!你只是工具!他亲口说的!你的关心是多余的,是廉价的,甚至可能是令人厌烦的纠缠!
后果!擅自靠近书房,再次“多管闲事”,会有什么后果?陈管家可能己经报告了放药的事,沈聿的怒火随时可能降临!你还想承受更深的羞辱和惩罚吗?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西肢,让她动弹不得。她紧紧攥着被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深陷柔软的羽绒,仿佛想从中汲取对抗恐惧的力量。她应该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被子里,堵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像他对待她一样,冷漠地无视他的痛苦。
然而,心底深处那份无法彻底泯灭的本能,那份看到他人痛苦时无法袖手旁观的柔软,却在疯狂地呐喊:
* **他需要帮助!** 他在咳嗽,他很难受!那药就在门外,那杯水就在门外!
* **只是提醒!** 不需要进去,不需要说话,只需要…敲敲门,提醒他门外有药和水?这算越界吗?
* **最后一次!** 就当是…还他昨夜在宴会上替她解围的人情?虽然那是契约义务…
两种声音在她脑海中激烈交战,如同两股势均力敌的洪流,将她撕扯得痛苦不堪。恐惧和屈辱让她想要退缩,但那些闪回的画面和他压抑的咳嗽声,又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她向前。她想起自己放在书房门口的水和药,它们就在那里,离他只有一门之隔!如果他不出来,或者没注意,岂不是白放了?他岂不是还要继续忍受痛苦?
“咳…咳咳…” 又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传来,比之前似乎更沉闷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声音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林晚星心中那份固执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勇气!
去他的禁区!去他的工具论!
她无法眼睁睁听着他独自在门内痛苦地咳嗽而什么都不做!
林晚星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反而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如同一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轻轻拧开了门锁。
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门缝下透出的那一线微弱却执着的光亮,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监控探头那熟悉的、微弱的红光在墙角无声闪烁,像一只只冰冷的眼睛,再次锁定了她。这一次,林晚星没有退缩。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狂跳,踮着脚尖,朝着那线光亮,一步一步,极其轻缓地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力求不发出丝毫声响。
她先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微弱的光线映亮了她苍白的脸。她拿出冷水壶,倒了一杯冰水。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玻璃杯壁,寒意刺骨。不行,他咳嗽,需要的是温水。她将冰水倒掉,重新接了一杯温水。温热的感觉透过杯壁传递到指尖,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决心。
她双手捧着那杯温水,像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小心翼翼地走出厨房。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书房门口——水杯和药盒依旧静静地摆放在地毯上,紧贴着门框。显然,沈聿还没出来过,也没发现它们。
林晚星捧着水杯,再次站在了书房门外。距离那扇厚重的深色木门,只有一步之遥。
那线微弱的光亮就在眼前,门内压抑的咳嗽声似乎暂时停歇了,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痛苦的余韵。她能清晰地闻到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更浓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走廊里疯狂作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监控探头的红光如同悬在头顶的审判之眼。陈管家那张刻板严肃、带着警告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
敲门?
还是不敲?
敲门,意味着主动打破这层薄冰,意味着踏入绝对的禁区,意味着可能面对沈聿被打扰后的冰冷怒火,甚至坐实陈管家的“越界”指控。
不敲?就这样放下水杯离开?可是,水和药己经在这里了,再放一杯水有什么意义?而且,万一他咳得厉害,没有出来呢?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林晚星僵立在门外,捧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杯中温水传递来的微弱暖意,与她冰凉的手心和内心的恐慌形成强烈对比。这杯水,像她此刻唯一的勇气来源。
门缝下的光亮依旧执着。
门内,一片死寂。咳嗽声没有再响起,但那份无形的痛苦仿佛还在空气中弥漫。
她想起了他昨夜在书房屏幕光下疲惫专注的侧脸,想起了他强忍胃痛时紧蹙的眉头,甚至…想起了他接过水杯时,指尖那转瞬即逝的、如同错觉般的电流感…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最后一次!就这一次!
她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是强行压下的惊惶和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她不再犹豫,抬起那只没有端水杯的手,微微颤抖着,朝着那扇象征着绝对禁区的、冰冷的深色木门,极其轻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叩了下去!
“叩、叩叩。”
三声极轻、极缓的敲门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死寂的走廊里清晰地响起!
声音不大,但在林晚星听来,却如同惊雷炸响!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耳朵,紧张地捕捉着门内的任何一丝声响。
没有回应。
只有一片死寂。
是没听见?还是…根本不屑于回应?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她是不是太蠢了?是不是又做了一件自取其辱的傻事?
就在她几乎要落荒而逃的瞬间——
门内,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
脚步声停在了门后!
紧接着,是门锁被拧动的、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林晚星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瞳孔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骤然收缩!
她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僵硬地捧着那杯温水,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那扇厚重的、象征着绝对禁区和冰冷规则的深色木门,被缓缓地、向内拉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