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宜坐在床边,手里握着那根小小的试纸,沉默了许久。
红线清晰,两道。
屋内悄无声息,只听得见墙上钟表“滴答”前行的声音。
她盯着试纸的神情没有一丝惊喜,反倒像在读一份等待己久的审判结果。
她轻轻抚了抚下腹,缓慢地站起身,走到阳台。
外头的风是初春的,不再寒冽,却仍不够柔和。
她记得昨天贺珩还在问:“这阵子你怎么总爱打瞌睡?”
她没说实话,只含糊道:“可能是最近店里忙。”
其实她早就有了察觉。
月事推迟,小腹时不时隐隐作痛,早晨刷牙一股恶心的感觉从喉间涌上来,她不是不懂——她只是不敢太早下定论。
现在,一切都坐实了。
门锁轻响,贺珩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早饭,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旧夹克。他刚从店里调货回来,额前一缕碎发被风吹得乱了,神情里却藏着轻快。
“我路过菜市,顺了你爱吃的蒸饺。”他说着,走进厨房准备盛粥。
沈时宜回头,唇角轻微动了一下,却没立刻开口。
贺珩一边倒热水,一边隔着厨房门喊:“你今天怎么比我还早醒?是不是又睡不好?这天一回暖你就容易梦多。”
她手指微动,终于在他从厨房走出来时,轻声说:“我可能……怀孕了。”
贺珩一愣。
手里的碗差点滑了出去,他怔在原地两秒,低声重复:“你说……怀孕?”
沈时宜轻轻点头,眼神有些倦意,夹杂着些许不安:“我今早测了两次。”
他一步步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住,手掌伸出,握住她的指尖:“你不高兴吗?”
她摇头,沉声道:“不是不高兴……只是有点突然。”
“我们才搬回来没多久,工作也刚稳住,家里还没腾出个合适的房间,”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怕,没准备好。”
贺珩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目光沉静:“可我们早晚都要面对这些事,时宜,你不是一个人。”
她抬眸看他,眼底终于浮出一点湿意。
“你不会觉得我拖累你吧?”她试图用半句玩笑掩饰不安。
他反问:“我求之不得,怎么会是拖累?”
沈时宜笑了一下,却是那种带着点心虚的、刚解开一块心结后的微笑。
贺珩俯身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头,声音闷闷地:“沈时宜,我以前在部队学过一句话——重要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准备好了才发生的。
是它来了,你就得做准备。
沈时宜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靠进他怀里。
他们没有热烈地庆祝,也没有急于告诉别人,只是默默地在心底记下了这个清晨。
午后,贺珩跑了一趟街道办,回来时额头有薄汗。
“我去问了,户口可以先落下来,到时候孩子出生也方便登记。”
沈时宜靠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旧杂志:“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没着急。”他说,“我是怕你将来要一个安定的家,结果我给不起。”
她看着他,忽然笑了:“贺珩,你什么时候也会讲这种话了?”
“可能是当爹的人说话都变了,”他说。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阳台上,一人一盏热茶,灯光淡淡地照在两人脸上。
窗外车流声断断续续,有孩子在巷子里追逐玩闹,也有邻居家电视传来戏曲的尾音。
沈时宜把头靠在贺珩肩膀上,轻轻说了一句:“我爸以前说,女人这一生,最怕不是吃苦,而是选错人。”
贺珩低头,望着她:“那你现在觉得,选得怎么样?”
她没有说话,只轻轻握住了他放在她膝上的手。
良久,她低声说:“我选对了。”
灯光没亮,他们坐到夜色渐深,坐到风吹动窗帘,吹起温柔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