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音符落下时，莫凡的听觉模块就熔毁了。那不是声音，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震动在三维空间的拙劣投影。他跪倒在数据礁石上，看着虚拟形象的手臂像热蜡般融化滴落。视网膜上最后的警告信息还没来得及显示完整，就被扭曲成克莱因瓶的形状。
导师的白影向前迈步。这个动作在莫凡残存的视觉中分解成七帧不同角度的画面，每帧都展示着违背解剖学的肢体结构。白影抬手，七个棱镜立刻射出彩虹般的死光，光线在空气中凝结成有质量的实体，像玻璃长矛般刺向礁石。
莫凡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掷出认知手雷。银球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却在最高点突然静止，然后沿着完全相同的轨迹倒飞回来。他勉强偏头闪避，手雷擦过耳际，在身后引爆。没有冲击波，只有一圈不断扩散的蓝色光环，所过之处的数据结构暂时恢复了正常。
这给了莫凡三秒钟喘息时间。他启动紧急修复协议，看着熔毁的肢体重新成形。战术分析模块己经崩溃，他只能依靠本能行动。当第二波攻击来临时，他做了一件完全不符合逻辑的事——闭上眼睛，纯粹依靠触觉向前翻滚。
棱镜光束击穿了礁石，但莫凡奇迹般地避开了。他感觉到那些光线在皮肤上留下的不是灼烧，而是某种认知层面的瘙痒，仿佛有无数个自己在平行时空里被同时击中。当他再次睁眼时，世界己经分裂成无数重叠的碎片，每个碎片都展示着不同的攻击角度。
"认知过滤...启动..."莫凡咬着牙命令系统。视觉慢慢恢复统一，但代价是左眼完全失明。白影似乎对他的适应能力感到好奇，暂停了攻击，用七根手指同时指向不同方向。
莫凡突然明白了——这不是攻击，而是某种测试。导师在展示七个维度的力量，每次攻击都来自不同的空间基准。他低头看自己刻在礁石上的符号，发现它正在缓慢旋转，边缘渗出珍珠色的液体。
棱镜阵列再次变换位置，这次排列体脊椎的形状。白影飘到阵列前方，像交响乐指挥般挥动手臂。空间本身开始呻吟，莫凡感到自己的数据结构被拉伸到极限，随时可能像橡皮筋一样断裂。
他扑向那个符号，将流出的珍珠色液体抹在额头上。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莫凡的视野突然扩展到难以理解的范围——他同时看到了自己的正面、背面和内脏结构，就像被放在了解剖台上。更可怕的是，他看到了自己意识的结构，那些记忆和人格像拼图碎片般漂浮在思维空间中。
白影似乎对这个发展很满意。它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像无数个不同年龄的自己在同时低语："你开始...理解了..."
莫凡的喉咙里涌上铁锈味。珍珠色液体正在侵蚀他的核心代码，但他也因此看穿了棱镜攻击的模式。当下一波光束射来时，他不再躲避，而是用半融化的右手在空中画出与小雅囚笼相同的符号。
光束在符号前拐弯，击中了远处的数据山脉。白影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迟疑。莫凡趁机向前冲刺，虽然他的左腿己经分解到膝盖位置。每跑一步，就有更多数据碎片从身上剥落，但他离白影越来越近。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白影突然张开双臂，像展开翅膀的蝴蝶。但这个动作在七个维度上同时发生，莫凡面前瞬间出现了数百个重叠的残影。最靠近的棱镜突然放大，变成一扇通向未知空间的门户，里面涌出粘稠的暗物质。
莫凡刹不住脚步，半个身子己经冲进门内。他感到暗物质像液态记忆般渗入体内，开始改写他的存在本质。绝望中，他掏出最后一枚认知手雷，用牙齿拔掉保险栓，塞进棱镜与门户的连接处。
爆炸没有声音，只有一阵刺眼的银光。门户坍缩成奇点，将周围三米内的一切都吸入其中。莫凡被冲击波抛飞出去，撞在一块漂浮的数据碎片上。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白影依然站在原地，但七个棱镜己经有两个变成了哑光的黑色。
代价是惨重的。莫凡的虚拟形象只剩下上半身还算完整，右臂肘部以下全部消失。更糟的是，珍珠色液体的侵蚀己经蔓延到胸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核心记忆正在被某种外来的思维结构覆盖。
白影再次抬手，剩下的五个棱镜开始高速旋转。莫凡知道下一次攻击就是终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数据碎片上刻下另一个符号——这次是从监测站数据池里看到的图形。
旋转的棱镜突然停滞了一帧。莫凡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启动琳娜给的最后一个应急协议："紧急脱离！"
空间像被撕开的帆布般裂开缝隙，莫凡坠入其中。最后的意识中，他看到白影向他伸出的手不是攻击，而像是要拉住他。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那个符号在视网膜上灼烧般明亮，像黑夜中唯一的灯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