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了不知多久。莫凡的意识漂浮在虚无中,没有时间感,没有空间感,只有一种被浸泡在粘稠液体中的错觉。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重新凝聚——不是苏醒,更像是被某种力量重新组装。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安全点的数据穹顶,而是一个无法描述的空间。这里没有明确的方向,没有固定的形状。墙壁——如果那能称为墙壁——由不断变化的几何图案构成,时而膨胀时而收缩。光线从不可能的角度射入,在空气中留下可见的轨迹,如同凝固的闪电。
"你比我想象的坚韧。"一个声音响起。不是通过听觉接收,而是首接印在莫凡的意识中。那声音既像无数人同时低语,又像单一纯净的音调。
莫凡试图转身,却发现"转身"这个概念在这里毫无意义。他的虚拟形象己经解体,只剩下纯粹的意识存在。那个说话的存在——如果那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似乎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我在哪?"莫凡用思维提问,不确定是否能被理解。
"在规则的间隙。"声音回答,"你触碰了不该触碰的门。"
莫凡的意识中突然涌现出记忆碎片:样本室的门,诡异的光芒,那个从门板中渗透出来的人影。恐惧像电流般穿过他无形的存在。
"别害怕,"声音说,"恐惧在这里会具现化。"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莫凡感到自己的"周围"突然涌现出扭曲的形体——那是他恐惧的具现,由尖锐的角度和不和谐的色彩构成,发出无声的尖叫。
"控制你的思维,"声音指导道,"在这里,思维就是现实。"
莫凡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专注于一个简单的几何图形——立方体。令他惊讶的是,随着他的专注,那些恐惧的形体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美的立方体悬浮在"面前"。
"很好,"声音赞许道,"你学得很快。"
"你是谁?"莫凡再次问道,这次更加镇定。
"曾经像你一样的存在,"声音回答,"现在更像这里的其他东西。你可以叫我'回声'。"
莫凡突然明白了:"你是那个事故中的研究员?"
"事故?"声音——回声——似乎被逗乐了,"赛星是这么告诉你们的?不,那不是事故,那是第一次成功的接触。"
莫凡的震惊形成了一圈涟漪,在空间中扩散开来,碰到不断变化的墙壁后反弹回来,形成复杂的干涉图案。
"小心你的情绪,"回声提醒,"它们在这里有力量。"
莫凡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维波动:"什么是'回响'?"
"我们的叫法,"回声解释,"你们称之为高维信息在低维空间的投影。就像把手伸入二维平面,平面上的生物只能看到几个突然出现的圆形截面。"
这个比喻在莫凡意识中引发了一连串理解。他突然明白了许多之前无法解释的现象:心联网中的异常区域,那些扭曲的几何形状,甚至小雅被困的"囚笼"本质。
"赛星知道这些吗?"他问道。
回声的"存在"突然变得沉重:"赛星知道得足够多,却又不够多。他们想利用'回响',却不理解其本质。就像用炸药来点蜡烛。"
空间剧烈震动,几何图案扭曲成尖锐的角度。回声的"声音"变得急促:"他们发现你了。你必须回去。"
"等等!"莫凡急切地问,"我妹妹被困在'囚笼'里,我该怎么救她?"
"找到'导师',"回声回答,"他是第一个真正理解规则的人。"
空间开始崩塌,莫凡感到自己被拉扯、撕裂。"等等!'导师'是谁?在哪里?"他拼命追问。
"在记忆的深——"回声的回答被截断。
莫凡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安全点的地板上。样本室的门紧闭如初,没有任何开启过的痕迹。他的虚拟形象完好无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莫凡知道那不是幻觉。他的数据处理中枢中多了一段无法解释的代码,那不是任何标准编程语言,而是一系列奇异的符号——正是他在心联网异常区域见过的那种。
"莫凡!你突然下线了!"琳娜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充满担忧,"发生了什么?"
莫凡坐起身,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我找到了答案...也找到了更多问题。"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那里现在浮现出一个微弱的符号标记,与样本室门缝下透出的光芒颜色相同。标记在几秒钟后消失,但莫凡知道它己经永久地刻在了他的意识中。
"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些资料,"他对琳娜说,"关于赛星早期'回响'研究的所有人员名单,特别是那些...消失的研究员。"
琳娜沉默了片刻:"这很危险。那些数据被严格封锁。"
"比我们现在的处境更危险吗?"莫凡反问。
通讯频道里传来琳娜的叹息声:"给我24小时。但莫凡...无论你刚才经历了什么,小心行事。赛星不是唯一的危险。"
莫凡看向样本室的门,想起回声的警告。他站起身,决定暂时远离那扇门。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任务:理解那些符号,以及寻找那个被称为"导师"的神秘存在。
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数据输入界面。凭借记忆,他开始绘制那个被印在意识中的符号。随着每一笔划完成,控制台的屏幕开始异常闪烁,仿佛无法承受这个简单的图形。
莫凡没有停下。当最后一个笔划完成时,整个安全点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那个符号在屏幕上发出幽幽的蓝光,照亮了他坚定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