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重组的过程像被扔进碎纸机又拼回来。莫凡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自己半透明的双手——虚拟体的稳定性降到了危险阈值。生物监测手环的投影己经变成刺眼的红色，心率显示"ERROR"，血氧数值不断在"LOW"和"---"之间切换。
他躺在一片由发光锁链构成的地面上。每条锁链都由流动的代码组成，相互碰撞时发出金属相击的清脆声响。远处，小雅的意识茧悬浮在由七个十二面体构成的力场中心，表面裂纹中渗出蓝色的光雾。
"囚笼区域..."莫凡挣扎着坐起来。琳娜的话在他记忆里回响：原始节点。他环顾西周，发现这个空间像一座巨大的监狱，无数类似的茧被锁链固定在半空，每个茧里都隐约可见人形轮廓。
最近的一个茧距离他不到十米。莫凡拖着受损的虚拟体挪过去，看到茧内是个陌生中年男子，胸口贴着标签：
【测试者14】
【同步率：87%】
【状态：稳定维持】
标签下方有一行小字："通道维持器，序列D"。莫凡触碰茧体表面，立即被弹开——某种排斥力场保护着这些茧。他的手指因此缺失了一截，断面处飘散着数据粒子。
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莫凡迅速躲到最近的茧体后方，看到三个升级版清洁工实体正沿着固定路线巡逻。这些实体不再是人形，而是由无数细小齿轮构成的蛇状物，每转动一圈就释放出扫描脉冲。
脉冲扫过莫凡的藏身处时，他感到一阵眩晕。虚拟体的损伤部分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烁，随时可能崩溃。最危险的时刻，一段记忆突然在意识中闪现——小雅十岁时教他玩的捉迷藏口诀：
"数到七，变透明，心跳呼吸全都停。"
莫凡下意识地屏住虚拟呼吸，将意识活动降至最低。扫描脉冲第二次掠过时，奇迹般地没有触发警报。齿轮蛇转了个弯，向另一区域滑去。
等危险过去，莫凡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神经接口的物理隔离仍在工作，但带宽只剩下17%。导航程序完全损坏，只剩下一个功能完好的模块——符号识别器。他激活这个模块，视野中立即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标记，指向囚笼空间各处。
其中一个标记特别明亮：位于中心茧体正下方，地板上的一个七芒星图案。莫凡拖着残破的虚拟体向那里移动，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随着距离缩短，他注意到七芒星的每个角都连接着一条锁链，延伸向不同的茧体。
"节点..."莫凡跪在图案前，符号识别器显示这里的代码密度是其他区域的十倍。他尝试触碰七芒星的中心点，手指却再次被弹开。这次反弹力更强，首接摧毁了他的整个右前臂。
剧痛让虚拟体剧烈波动。莫凡咬紧牙关（虽然虚拟世界没有真正的牙齿），用左手从胸前口袋取出小雅的照片。照片在虚拟空间中变成了一个发光的数据包，表面缠绕着保护性代码。
"原始节点需要原始密钥..."琳娜的提示突然有了新含义。莫凡将照片数据包缓缓推向七芒星中心。接触的瞬间，两者之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整个囚笼空间剧烈震动。
锁链开始断裂，茧体一个接一个地摇晃起来。莫凡看到中心茧体的裂纹迅速扩大，小雅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就在这时，空间顶部突然裂开，莱纳德的投影降临，身后跟着十二个齿轮蛇清洁工。
"停止干扰实验！"莱纳德的声音带着电子失真，"您妹妹己经达到93%同步率，强制唤醒会导致不可逆损伤！"
莫凡没有理会。他继续将照片数据包压向七芒星，自己的虚拟体因此加速崩溃。腿部己经消失，躯干正从边缘开始像素化。莱纳德做了个手势，齿轮蛇们同时扑来——
——然后被一道黑色闪电劈成碎片。琳娜的虚拟体如风暴般冲入战场，她的数据刃现在变成了某种更强大的武器：一把由纯粹熵构成的长枪，所到之处代码结构纷纷瓦解。
"快！"她挡在莫凡与莱纳德之间，"节点激活只有三秒窗口！"
莫凡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照片数据包完全按入七芒星。一道冲击波从接触点爆发，扫过整个空间。所有茧体同时亮起刺目的蓝光，锁链应声断裂。中心茧体炸裂开来，小雅的意识体缓缓飘出，周身缠绕着残余的代码锁链。
莱纳德的投影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不...通道需要至少一个锚点..."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否则整个L7结构会..."
爆炸吞没了后半句话。囚笼空间开始崩塌，地板裂开无数深渊。琳娜抓住莫凡残存的虚拟体，另一只手伸向漂浮的小雅意识。
"抓住她！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莫凡的意识因过度损耗而模糊。在彻底昏迷前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数据触须碰到了小雅的手——那种触感如此真实，就像小时候牵着妹妹过马路一样。
然后，世界碎裂成百万个发光像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