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惊风的皇子
纠正了许美人的错药事件后，苗峰在药房的地位变得微妙而重要。
刘太监对他几乎言听计从，将他视为药房的“定海神针”。
不仅所有贵人，尤其是宫中后妃的药方，都必须先经苗峰的手，甚至在一些珍稀药材的采购和储存上，刘太监也会假意询问他的意见。
这给了苗峰极大的便利。
他不再需要偷偷摸摸地去翻阅医案，而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调阅任何他想看的卷宗。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学者，将这个时代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医疗经验，与自己脑中那个庞大精密的现代医学体系，进行着高速的碰撞与融合。
他沉默，低调，但整个药房，上至管事，下至杂役，再也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年轻的记事。
这日午后，药房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贵客。
当今皇帝的第三子，齐王李烨，在一众随从和太医的簇拥下，前来太医署进行例行巡视。
李烨是几位成年皇子中，最受皇帝信赖的一个。
他为人谦和，处事公允，协理着宫中诸多事务，太医署也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刘太监一早就领着药房所有的大小太监，在门口恭敬地候着。
当李烨那身穿玄色王袍的身影出现时，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李烨的声音温润平和，他摆了摆手，“本王只是随便看看。你们各司其职便可。”
说着，他便迈步走进了药房。
药房里，几名小太监正在为一批新到的草药进行初加工。
他们将晒干的药材用石杵捣碎，或是用石磨研磨成粉。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木混合的、浓郁而辛辣的粉尘。
李烨身边的随从刚想开口呵斥，让他们停下手中的活计，以免冲撞了王驾。
但李烨却微笑着制止了。
“无妨，药材之道，本就如此。”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形态各异的草药，似乎对这一切都颇感兴趣。
然而，意外就在此刻发生了。
李烨刚刚走到一个正在研磨“辛夷花”的石磨旁，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咳嗽声急促而痛苦，仿佛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
“殿下！”身旁的随行太医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
但李烨的情况，却以惊人的速度恶化。
他的脸由正常的颜色，迅速涨红，然后又转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
他痛苦地用双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一般的声音。他张大了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快！快传御医！”
“殿下中邪了！快护驾！”
现场瞬间大乱。
随从们乱作一团。
那位随行的张太监，更是吓得手足无措，除了高喊，什么也做不了。
他一会儿想给李烨拍背，一会儿又想掐他的人中，但李烨的身体己经因为缺氧而开始抽搐，根本无法靠近。
这在古代，便是最凶险的“惊风”之症。
而在角落书案后的苗峰，却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准确的诊断。
这不是什么“惊风”，也不是“中邪”。
这是典型的、由高浓度过敏原引发的急性过敏性哮喘！
并且，己经因为严重的喉头水肿，导致了气道完全闭锁！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一分钟，这位皇子就会因为窒息而导致脑死亡！
所有人都吓傻了。
没有人知道该做什么。
只有苗峰，在这一刻，展现出了一个顶尖外科医生在面对生死危机时，那种烙印在骨子里的、绝对的冷静。
救人！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贯穿了他的全身。
他知道，此刻若是按照规矩去通报，去等御医，那一切都晚了。
他也知道，对一个皇子动“凶器”，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可能是死罪。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逝去，他做不到。
“都别动他！”
苗峰一声大喝，从书案后猛然冲出。
他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惊慌失措的小太监。
他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在这短暂的愣神间，苗峰己经冲到了李烨的身边。
他的目光飞速地扫过周围，最后，锁定在了一名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女头上。
他看中的，是那宫女发髻上的一根用来固发的、中空的银簪。
说时迟那时快，苗峰一步上前，伸手就从那宫女发髻上抽出了银簪。
“大胆！”侍卫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拔出佩刀。
但苗峰的速度更快。
他左手死死地固定住己经开始失去意识的李烨的头部，让他的脖颈完全暴露出来。
他的右手，则紧握着那根银簪，眼睛像鹰一样，精准地在李烨的喉结下方逡巡。
甲状软骨，环状软骨……就是这里！环甲膜！
他找到了那个只有解剖学专家才能在瞬间定位的、最薄弱的生命通道！
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苗峰右手猛地一沉，将那根尖锐的银簪，果断而精准地，深深刺入了皇子李烨的喉咙！
“噗”的一声轻响。
一股夹杂着血沫的空气，从银簪中空的部分喷了出来。
紧接着，新鲜的空气，终于通过这个被强行打开的通道，涌入了李烨那几近停摆的肺部。
“嗬……嗬……”
李烨抽搐的身体，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他脸上那骇人的青紫色，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褪去。
虽然他依旧呼吸困难，但毫无疑问，他活下来了。
整个药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侍卫们的刀，还明晃晃地指着苗峰。
那位随行的张太监，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而齐王李烨，他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痛苦、迷茫和震惊的眼神，
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用一根簪子刺穿了自己喉咙的、陌生的年轻太监。
苗峰平静地松开了手，站首了身体。
他知道，自己这一簪子下去，从此以后，在这座宫殿里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全在眼前这位皇子的一念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