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走样的补药
太后的那道口谕，如同一道坚实的屏障，为苗峰隔绝了宫中绝大部分的明枪暗箭。
现在，整个皇宫都知道，坤宁宫里，有一个深受太后和皇后赏识的、名叫苗峰的年轻内侍。
他虽然品级不高，却是两位至尊面前的红人。
太医署令陈玄，虽然对苗峰恨得牙痒痒，但投鼠忌器，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找他的麻烦。
他只能约束自己的手下，见了苗峰，都要客客气气。
这反而给了苗峰更大的自由。
他几乎成了太医署药房的“影子管事”。
每日里，他除了查阅医案典籍，便是巡视库房，检查药材的储存和配发。
药房管事刘太监，对他更是言听计从，几乎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这天，药房里迎来了一批新到的贡品。这是一批从长白山送来的、上了年份的极品人参。
这些都是要供给皇帝和太后等几位最顶级的贵人，用来“大补元气”的，其价值，等同于黄金。
人参被小心翼翼地抬进了库房。刘太监和几位资深的药剂太监，都上前验看。
“嗯，不错。”一位老太监拿起一根人参，掂了掂，满意地说道，“这批参，个头，分量十足，确是上品。”
刘太监也捻着胡须，连连点头。
然而，意外，很快就发生了。
几天后，一位负责给皇帝熬制日常补品的年轻御医，找到了刘太监，小声地抱怨道：
“刘管事，不知为何，这批新来的人参，药性似乎差了很多。熬出的汤药，色泽和气味，都比以往的要寡淡不少。”
刘太监起初并没在意，只当是御医的错觉。
但接下来，抱怨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说，这批人参，看着品相极佳，但药力却远不如前，简首如同嚼木。
这件事，让刘太监的心里，开始犯起了嘀咕。
药材的采买，一向是由太医署令陈玄的心腹，王太监负责的。难道，是这里面出了什么猫腻？
他不敢声张，悄悄地找到了苗峰，将此事和盘托出，请他帮忙“掌掌眼”。
苗峰取来一根新到的人参。那人参看起来确实品相不凡，体态丰腴，参须完整。
但他拿在手里，却感觉手感有些过于，不像正常干参那般坚硬。他又掰下一小节参须，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除了人参本身的回甘，他还尝到了一丝极不正常的、隐晦的甜味和涩味。
他的心中，立刻就有了数。
“刘管事，这批人参，被人动过手脚了。”苗峰肯定地说道。
“什么？”刘太监大吃一惊，“可……可这分量和品相，都对得上啊。”
“分量，是可以做假的。”苗峰平静地说道，“你让人取一碗清水，再拿一小块明矾石来。”
虽然不解，但刘太监还是立刻照办了。
在刘太监和几个心腹太监的注视下，苗峰将那节人参须，碾成了粉末，投入清水之中。那粉末，很快就溶于水。
然后，苗峰将那小块指甲盖大小的明矾石，投入碗中，轻轻地搅动了几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碗原本清澈的水，竟然开始变得浑浊。碗底，开始析出一层亮晶晶的、如同细沙一般的微小晶体。
“这……这是什么？”刘太监惊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他们用来增重的‘药水’。”苗峰解释道，“不法的药商，将人参用混有蜜糖和大量明矾的水浸泡。
人参吸饱了水，分量大增，看起来也更加。但其药性，却在浸泡中，流失了大半。此为‘明矾增重法’。
因为人参本身也含有微量类似物质，所以不易察觉。但只要往这水里，再加入明矾，被‘喂饱’了的水，自然就会把多余的‘吐’出来。”
苗峰用最简单的化学饱和溶液实验，揭露了这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刘太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知道，这是内外勾结的惊天大案！他立刻就将此事，连同苗峰找出的证据，上报给了齐王李烨。
李烨得知后，龙颜大怒。
他最痛恨的，便是这种欺上瞒下的蛀虫。更何况，负责采买的王太监，是政敌陈玄的心腹。这正是打击对手的绝佳机会。
他立刻将此事，捅到了专门负责宫廷采买和督查的“内务府”。
在苗峰提供的、如同铁证一般的“明矾反应”面前，内务府的调查，进行得异常顺利。
不法的药商很快就被捉拿归案。在严刑拷打之下，他将与王太监合谋，用此法牟取暴利，并与太医署令陈玄分赃的事情，全都招了。
一场惊天大案，就此告破。
苗峰用他那神鬼莫测的“格物之学”，不仅为太医署挽回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更重要的是，将太医署令陈玄，拉下了水。
虽然皇帝念及陈玄侍奉多年，没有将他重处，但他的心腹王太监，被活活打死。
陈玄自己，也因此事，在皇帝心中的信任大减，被申斥闭门思过。
经此一事，苗峰在整个太医署的威信，达到了顶峰。
再也无人敢将他看作一个侥幸上位的年轻太监。
所有人，包括那些品级比他高得多的老御医，见了他，都会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苗记事”。
他们知道，这个年轻人的眼睛，能看穿一切虚假和阴谋。
几天后，被解除了禁足的陈玄，亲自来到了药房。他与正在整理医案的苗峰，迎面相遇。
他的眼神，阴鸷而冰冷，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苗峰则只是平静地抬起头，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波澜不惊，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
没有言语。
但空气中，却充满了刀光剑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