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如海，苏慕白并未隐瞒，直接便把自己和隆化帝今日商谈之事告知了林如海。
林如海听后略显无奈摇了摇头后说道。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就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呢。”
“开放海运，经略东南，这可是大事。”
“东汉沿海的世家豪族靠着把持海贸，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你出这个主意，那可是在割他们的肉了。”
“要是被他们知道是你给陛下出的主意，你可有的受了。”
“至于这关税案，也不是那么好查的。”
“这幕后之人，绝非易于之辈。”
“你居然这么草率就接下了这个担子，若是有个闪失，可如何得了。”
苏慕白看向林如海微微一笑说道。
“雏鹰若不展翅，何时能翱翔九天。”
“您之前还期望我能寻求外放，不要留在京师这个繁华之地中。”
“如今我接下这个重担，正是磨炼自己的好机会，您怎么那么不看好我呢。”
林如海叹了口气后说道。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宦海浮沉二十年，我什么也没有学会，就学会了四个字，小心谨慎。”
“你啊，还是太着急了。”
“罢了，既然已经应下了，那我就帮你参谋一下吧。”
“但你要记住，安身为主，不必强求一定查出什么结果。”
“此番南下，你的重心不要放在追查操控关税的幕后黑手之上。”
“你最应该做的，只有两件事。”
“其一，释放信息，让关税案的幕后黑手意识到，朝廷已经注意到了这件事。”
“你要让他明白，即便对你不利，也丝毫不会改变私开关卡之事注定昭然于天下。”
“如此一来，幕后黑手便会把重心放到杀人灭口和善后之上，不会对你生出杀心，因为他明白，杀你，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加大朝廷追查此案的决心和力度。”
“其二，那就是搜集好海外客商走私进入江南商船的信息，以及采购这些走私货物的主要买家信息。”
“陛下一心秣兵历马，对突厥开战，但国库空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先前我南下巡盐，为国库积累了一大笔银两，但这还不够。”
“若是这一次你能借助查抄走私之事，将这些走私海外商船以及参与购买销货的买家人赃并获，一应抄没，少说也能查抄六七百万两银子。”
“加上这笔钱，朝廷对突厥开战的粮饷也就基本能够筹措完毕了。”
“只要你完成了这两件事，即便是最后没有抓到幕后黑手，依然是大功一件，陛下不会在意这些的。”
“毕竟贪官污吏犹如恒河之沙，查也是查不完的，陛下要的，只是足够支持开战的银子，以及重新规范海关而已。”
“千万不要有什么除恶务尽，一网成擒的想法。”
“那样会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你要记住，家中还有一家人等着你团聚呢。”
“我们当差做事，只要对得起自己的俸禄和良心就行了，玩命的事情，咱们坚决不做。”
不得不说，林如海是真拿苏慕白当亲儿子一般教导，不仅将自己多年为官的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授给苏慕白，还为苏慕白此番南下规避最大的风险。
而且林如海的才能也真的是非同凡响，不过是简单听苏慕白讲了讲关税案的事情，很快就分析出了一个既能完成任务又保证苏慕白安全的方案。
林如海之所以交代的这么详细，怕的就是苏慕白一根筋，非要一查到底。
万一要是查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参与案子中，到时候问题解决不了，那就只有解决掉苏慕白这个搞出问题的人了。
这样的事情林如海为官多年，早就是屡见不鲜了。
有这样的智慧，也难怪林如海处理起比关税案复杂数倍的江南盐务都是信手拈来。
要知道，海贸兴盛不过七八年，涉及到的利益群体寥寥无几。
但江南盐务自开国以来便盘根错节，错综复杂。
在如此乱局之中，林如海都能生生从利益群体身上割一块肥肉下来，还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这个本事，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苏慕白随即恭敬行了一礼说道。
“多蒙岳父大人教诲，孩儿一定谨记于心。”
林如海轻轻拍了拍苏慕白的肩膀说道。
“慕白，你是胸有韬略的人，但我怕的就是你心大主意大。”
“你固然聪明，但能够混迹官场多年的人，哪个不是拔根汗毛都是空心的。”
“千万不要小觑了天下人，否则早晚都会吃大亏的。”
苏慕白微微点头后说道。
“岳父大人放心，孩儿记下了。”
林如海温和看向苏慕白说道。
“好了，多余的也不说了，记住四个字，小心谨慎，如此便出不了大错。”
“行了，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几天多陪陪黛玉，然后就准备南下吧。”
苏慕白答应了一声后，辞别了林如海，离开了书房之中。
转过天来清晨，苏慕白正在家中吃着早饭之时，小厮来到门外敲了敲门后恭敬说道。
“公子，府外有一男子求见公子，说是奉命而来。”
苏慕白听后有些疑惑，而后淡然说道。
“请他到偏厅待茶吧，我随后就到。”
“是。”
小厮离开后，一旁的晴雯不由得吐槽道。
“公子，这谁啊，一大早就来打搅，害的公子吃饭都不清净。”
苏慕白微微一笑说道。
“等会儿见了就知道了，好了，我也吃的差不多了，你安排人收拾一下。”
“另外这两天准备一下行李，到时候你随我一同南下，到家乡祭祖。”
晴雯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后苏慕白起身便往偏厅去了。
不久之后，偏厅之中，苏慕白走进偏厅之后，便见一个男子站起身来到近前行了一礼后说道。
“在下顾千帆，见过状元郎。”
听到顾千帆的名字后，苏慕白已经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顾千帆是锦衣卫的人，他到这里来，自然是隆化帝派来协助自己一起调查关税案以及保护自己的。
苏慕白回了一礼后说道。
“原来是有锦衣卫活阎罗之称的顾指挥，失敬。”
听到这里，顾千帆面色有些不自然。
曾几何时，顾千帆也是意气风发的新科进士，十八岁便一次登科，妥妥的青年才俊。
只是后来造化弄人，新科进士成为了文官们最不齿的锦衣卫疯狗。
如今听着苏慕白这般说，虽然知道苏慕白并无调侃自己的意思，但顾千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在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后，顾千帆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些许凶名，让苏大人见笑了。”
“此番在下奉陛下之命前来，负责在苏大人南下查案期间保护大人，大人如有各地锦衣卫协助之事，也可交代在下。”
苏慕白微微点头后说道。
“那接下来这一路，就有劳顾指挥了。”
“我已经和家人商议好了，五日之后便南下。”
“到时候委屈顾指挥扮作我的随从，随我一同出发。”
顾千帆略一思考后说道。
“这个好说，不过苏大人，查案肯定是由你来主导，但是安保方面，希望苏大人能够配合在下的安排，这也是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职责所在，还望苏大人理解。”
苏慕白淡然一笑后说道。
“好说好说，放心，我不会干外行指挥内行的事情。”
听到这里，顾千帆也是松了口气。
“既如此，那在下便放心了。”
“在下计划是从锦衣卫中挑选精明强干者十六人，随同苏大人南下。”
“另外陛下赐下兵符及调兵圣旨一道，以备不时之需。”
“我这边会安排好船只等一应所需，五日之后，我在码头恭候苏大人。”
苏慕白轻笑一声后道。
“顾指挥安排的这般妥当，我也就放心了，那五日后再见。”
“告辞。”
随后顾千帆离开了苏慕白府上。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苏慕白直接便在翰林院告假了，整日里陪着林黛玉谈诗论画，好不快活。
苏慕白这般体贴，也抚平了林黛玉分别在即的感伤。
另一边，盛家府上，盛老太太和盛明兰也在准备着行囊，准备南下前往扬州老家。
原本盛明兰就想回扬州去寻找小蝶和张郎中，将当年之事问个一清二楚。
但奈何一个女儿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南下。
恰好盛家长房送来了请帖，长房嫡子成婚在即，请二房前去参加婚礼。
盛弘和盛长柏都走不开，再加上盛老太太多年不曾见过自己的大嫂，妯娌之间关系甚好，所以主动揽下了这件事，盛明兰见机会难得，主动求着盛老太太带自己一同南下。
盛老太太也是知道盛明兰这段时间心情欠佳，于是便答应了下来，准备带着盛明兰回老家散散心。
傍晚，就在盛明兰和盛老太太在房中一起聊天之时，房嬷嬷着急忙慌来到房中行了一礼后说道。
“老太太，不好了，出事了。”
盛老太太心里一惊，赶忙询问道。
“出事了，出什么事儿了？”
房嬷嬷随即便将事情讲了出来。
按照惯例，盛弘今日应该早就下值回家了。
但都到了这般光景，盛弘还没有回来。
大娘子王若弗心中焦急，便托人去问了问跟盛弘交好的同僚。
这一问就问出事来了。
原来盛弘下值准备回家的时候，被内侍喊到宫里去了。
房嬷嬷接着说道。
“大娘子那边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正急的团团转呢。”
盛老太太略一思考后说道。
“被喊进宫里，也未必就一定是坏事啊，现在这么着急做什么。”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王若弗焦急的声音。
“母亲，母亲，您得想办法救救官人啊。”
而后王若弗来到了房中一脸急切之色，直接跪在了盛老太太面前。
盛老太太见状看向盛明兰说道。
“明兰，将你母亲搀起来。”
盛明兰赶忙搀扶起王若弗坐下后说道。
“母亲，到底怎么了，您慢慢说，咱们一家人都在呢，一起想办法，是不是爹爹有消息了。”
王若弗很是焦躁说道。
“这次是真出事了，我千方百计托人打听了一番，说是官人入宫之后，直接被带到偏殿关了起来，这，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啊。”
“母亲，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官人啊。”
听到这里，盛老太太不由得眉头紧皱。
“这消息你是听谁说的，宫中之事，怎么会轻易泄露出来。”
王若弗赶忙说道。
“是我父亲当年的一个门生，如今是翰林院侍读。”
“他从宫中下值之后出宫之时，恰好看见了官人被内侍领到偏殿便关押了起来。”
“这绝不会有假的，母亲，这可怎么得了啊。”
盛老太太沉思片刻后说道。
“弘儿为官沉稳，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陛下如此，肯定不是因为他出了什么纰漏。”
“咱们盛家也没有什么仇人政敌，也不会有人故意针对。”
王若弗听后随即说道。
“会不会是林大人的手段啊。”
“是不是那苏慕白觉得以前咱们家落井下石，奚落于他，所以挟私报复。”
盛明兰赶忙说道。
“母亲，这肯定不会的。”
王若弗很是不满说道。
“你怎么能肯定呢。”
“这，我、”
盛明兰有心为苏慕白辩解几句，但她又不好当着王若弗的面为苏慕白这个外男说话，只能是无奈低下了头。
盛老太太见状摆了摆手说道。
“明兰说的有道理，我也不觉得会是苏公子的手笔。”
“苏公子若是想报复，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没有必要。”
“这样，你仔细盘问一下家里人，看看最近是不是有人惹了什么事儿。”
“至于宫里的事情，咱们只能等消息了。”
“这个节骨眼，手伸到宫里，搞不好会适得其反的，一静不如一动。”
王若弗听后心里这叫一个别扭啊，什么叫一静不如一动啊，明明自己婆婆在宫里有人脉，为什么就不能托人打听一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