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化三年二月初九,众多学子期待已久的春闱终于是正式开始了。
在春闱之前,贾敏和林黛玉早早便开始为苏慕白准备了干粮及保暖衣物等。
二月初的京师夜晚还是非常寒冷的,且会试一开,考生进入贡院后,九天之内都必须待在贡院里,便是人死了,也得九天之后才搬出去。
考场内考官率领巡考昼夜不停巡逻严查舞弊之事,考场外披坚执锐的士兵把守贡院,别说是人,连只鸟儿都别想飞进飞出。
因此若是准备的不充分,吃不饱穿不暖,再加上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别说安心科举了,人不大病一场都是好的。
不过这对苏慕白来说都是小问题,以苏慕白和林家的财力,自然不会在用度上让苏慕白受委屈。
苏慕白带的干粮都是府上厨子精心制作的肉脯,再搭配上精米熬些清粥,吃的绝对是上上之选了。
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林家一行人将苏慕白送到了京师贡院前。
此时贡院已经排起了长队,赶考的举子们一个个翘首以待,等候着接受检查。
科举为了避免舞弊,对于举子们的携带物品以及衣物等搜查的十分仔细,而且还会检查身体,确保没有夹带私货,行科举舞弊之事。
当然了,尽管如此严格,依然打消不了一些人投机取巧的心思。
就在苏慕白刚下马车之时,便看见有两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生员被贡院兵丁押着拖了出去,两人面如死灰,如丧考妣。
这就是被抓了现行的举子,不仅科举无望,还要被革除举人功名,这辈子算是废了。
贡院前,林如海看着眼前场景,语重心长嘱咐道。
“慕白,看到了,持身不正,持心不纯,这便是下场。”
“此番科举,鲤跃龙门也好,名落孙山也罢,都不重要,千万不要有其他心思,安安分分凭着一身所学才是硬道理。”
苏慕白微微点头后道。
“伯父放心,慕白记住了。”
一旁的贾敏听后赶忙说道。
“慕白才不会这样呢,好了,慕白,赶紧去排队吧,东西都准备好了,记住,别紧张,也别担心。”
“不管你考的怎么样,家里人都在等着你呢。”
苏慕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等考完了,我想吃伯母做的鲈鱼羹。”
贾敏慈爱笑了笑。
“好,给你做。”
一旁的林黛玉看向苏慕白温婉说道。
“慕白哥哥加油,你是最棒的,你肯定能独占鳌头,蟾宫折桂。”
苏慕白轻笑一声道。
“好,看我考个会元回来。”
带着家人满满的祝福与期望,苏慕白目光坚定,带着行李便加入了队列之中。
在等待了约莫两刻钟后,苏慕白通过了检查,来到了贡院内。
在找到了自己的号房之后,苏慕白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这号房小的可怜。
号房宽三尺,深四尺,高六尺,面积约1.3平方米。
号房内放着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两块木板,答卷时,一块铺在下层做凳子,一块铺在上层做书桌;睡觉时,两块木板拼起来就是一张简易的床。
苏慕白运气不错,没有被分到号房尾部,那里一般跟厕所挨着,臭气熏天。
苏慕白的号房就在一列中间,倒是方便。
在简单观察了一下号房之后,苏慕白便安置了一下自己的物品,随后取出文房四宝,静静的等候答题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伴随着贡院内三声锣响,隆化三年的春闱正式开始,考官们将试卷发放到了各个号房之中。
号房内,苏慕白领到试卷后简单浏览了一番,随后便研墨开始作答了。
春闱第一场考的是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
要求考生对儒家经典《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等有深入理解和阐释能力,能够准确把握经义并进行论述。
这对于苏慕白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苏慕白洋洋洒洒挥笔作答。
春闱连考三场,每场三天。
从二月初九开始考试,一直考到二月十七才能结束。
这个期间,每场考试结束后,家眷可以往贡院送一次补充物资,考生只能在贡院待着。
头一场的三天考试很快便过去了,对于大多数举子而言,第一场难度并不大。
毕竟能来京师赶考的句子,那都是各府的学霸,经义是基本功,都不会差。
不过伴随着第二场的策论题目公布后,贡院内不由得一阵哀嚎。
这次的策论题目很是复杂。
大学之道,天命之谓性,学而时习之,孟子见梁惠王。
简单的四句话,分别出自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本经义之中。
而且单单从字面理解,这四句话没什么逻辑相关之处。
但策论却需要考生代圣人立言,而且还需严格按照格式作答,前后逻辑紧密相连。
前文书说过,科举中难度较大的题目便是这种截搭题目,更何况是一连四本经义截搭,这极大增加了考生的答题难度。
但苏慕白在仔细认真思考了一番后,心里已经有了答题思路,在完善了一下思路后,苏慕白便开始破题了。
大学之道,乃儒家修身治国之要;天命之谓性,启人性本善之思;学而时习之,为求知进学之法;孟子见梁惠王,展仁政王道之旨。四者虽言各有殊,然皆蕴圣贤之理,通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大道,当合而观之,以明儒家思想之精妙。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此为儒家修己治人之纲。天命之谓性,揭示人性本善,承天之命,蕴道德之源。学而时习之,强调学思践悟,以达知行合一。孟子见梁惠王,借仁政之说,论君民之道。四者相贯,共筑儒家思想之大厦,为后世修身立世、为政治民之准则。
在思路构思好后,苏慕白下笔如有神助,一篇文章洋洋洒洒便写了出来。
文章写好之后,苏慕白又认真检查了一番,看看其中是否有违制避讳的地方。
这个尤为重要。
古代讲究为尊者讳,举子行文,既要避父母讳,也要避帝王名讳。
因为没有避讳而被取消科举成绩的人比比皆是,苏慕白自然不想自己在这个基础问题上栽了跟头。
在认真检查了一番,确认文章没有问题之后,苏慕白便将文章誊写到了墨卷之上,而后小心的放到一旁,晾干墨迹。
这一套流程下来,不知不觉已经是日暮西山了。
在处理好了考卷之后,苏慕白整个人也是放松了下来,而后在号房中点燃炉子,熬了一锅清粥,随后搭配着自己带来的肉脯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在第二场策论题目结束之后,号房内的考生一个个垂头丧气,宛如打了败仗一般。
不过春闱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失利停下来。
很快第三场考试便开始了。
第三场考试是考经史策五道,重点考察考生对历史事件、政治制度、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了解和分析能力,要求考生能够结合所学知识,针对实际问题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体现其治国理政的潜力和见解。
如果说前两场考试都是拘泥于形式的话,那么第三场考试,可就是要看考生的真才实学了。
第三场第一道题目就十分的炸裂,简简单单五个大字,何以平突厥。
突厥乃是盘踞大乾北方的草原霸主,与大乾在边境多有摩擦,荼毒多年。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因为此事费尽了心思,依然不能行而有效遏制突厥猖獗之势头。
如今这个难题居然放在了春闱之上,考生们一个个都想骂娘了。
你们一群老帮菜搞了那么多年都搞不了,现在居然问我们这种一天官都没做过的人,这合理嘛。
就在众人苦恼之时,号房里,苏慕白看着何以平突厥的题目深思起来。
按理来说,这种级别的题目,不该出现在春闱考场上,这是朝堂中那些文武重臣考虑的问题。
如今这个题目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这个题目肯定不是考官们出的,本次科举的考官背景,李守中都为苏慕白详细讲解过,他们没有一个是坚定的主战派,都觉得大乾全力跟突厥作战是吃力不讨好。
毕竟突厥以劫掠为主,并不会跟大乾两军对垒大战。
他们都是坚定以防守为主。
靠着这个策略,自然是不可能平定突厥的。
要说大乾朝廷最想平定突厥的人是谁,那毋庸置疑,肯定是隆化帝了。
隆化帝是通过宫变上位,得位不正。
再加上太上皇虽然移居大明宫,但朝中老臣不在少数,隆化帝登基三年,如今尚未能彻底掌控朝局,跟这个关系非常大。
如果说能够平定突厥,那么隆化帝的威信威望都会大大提高,不仅能够遮盖他不光彩的上位历史,还能够携着大胜之势彻底巩固自己的权威地位。
这道题目,看来十有八九就是隆化帝夹在里面的了。
既然如此,那着平定突厥的策论,就不能写一些歌功颂德的东西了,而是要言之有物,搞点真东西在里面了。
在认真构思了一番后,苏慕白挥笔行文。
盖闻突厥为患,久扰边疆,劫掠无度,民不聊生,实乃国家安危之所系,不可不察也。
今欲平定突厥,当以谋略为纲,审时度势,行多策并举之计,方能靖边疆之乱,保社稷之安。谨陈数策,以供参酌。
随后苏慕白在策论之中提出了三个观点。
其一便是远交近攻,离强合弱。
突厥内部部落繁杂,是松散的联盟部落制度。
且突厥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可行离间之计。
其二便是改变固有防守为主的对战思路,要主动出击,长途奔袭到突厥部落的后方,就粮于敌,寇可往,我亦可往。
其三便是破河套之策。
组建骑兵军团,上等战马乃是最重要的资本。
大乾并不盛产战马,若想组建骑兵军团,必须获得一个养马的基地。
而河套平原便是毗邻大乾最佳的战马出产地。
只有不惜代价拿下河套平原,才能够具备建立精锐骑兵军团的条件。
而后苏慕白根据河套的局势和大乾的军力,构思了一下进攻河套的方案和成功可能性。
一篇策论不知不觉便写了两千余字。
在文章结尾,苏慕白又画龙点睛。
平定突厥,非一日之功,需持之以恒,多管齐下。
以军事为先锋,政治为后盾,经济为支撑,外交为辅助,方能逐步削弱突厥,边疆安宁,国家昌盛。
在完成了这篇平突厥策论之后,苏慕白继续看起了其他四道策论题目。
这四道看起来就正常了许多,基本都是主政一方如何发展地方,劝课农桑,又或者一些官司案件该如何断案之类。
要知道,古代的地方官员除了军权无法染指外,整个地方的政务权力可谓是一把抓,小到案件,大到经济民生,都是地方主官说了算。
要不然也不会有抄家知府灭门县令这句话了。
进士就是官员预备役,除去发展民生外,对于大乾律法也是要熟读于心,免得回来处理案件搞出一堆冤假错案。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二月十七的下午,伴随着三声锣鼓声,考官们纷纷开始收卷。
有些还没有答完卷的考生苦苦哀求,希望能够再给点时间。
然而任凭他们如何哀求,都是无济于事。
伴随着科举结束之后,举子们一个个满脸憔悴离开了贡院之中。
九天贡院的生活,对人生理心理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饶是以苏慕白这种身强体健之人,都是觉得有些疲惫,就更别说其他考生了。
在走出贡院不久后,苏慕白便看到了管家王文在贡院外等候的身影。
王文在看到了苏慕白后,也是赶忙迎了上来。
“少爷,咱们回家吧。”
苏慕白微微点头后道。
“走吧,对了,家里人呢。”
王文轻笑一声道。
“老爷和夫人都在家里,就等着少爷回去了。”
在上了马车之后,苏慕白静静的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