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卷着纸钱掠过义庄窗棂,齐临握着火折子的手突然僵住。供桌下的紫河车正在蠕动,脐带缠绕的鬼婴睁开猩红双眼,额间朱砂痣与他儿时画像分毫不差。
"夫君在发抖呢。"颜如玉的瓷手搭上肩头,裂痕里渗出尸香凝成青蛇,"这可是用你七岁那年的心头血养了十三年的尸胎。"
鬼婴突然咧嘴一笑,满口尖牙啃断脐带。它爬过的地方留下焦黑掌印,灵堂里的纸扎人偶纷纷扭头。当那双青紫小手抓住齐家祖宗牌位时,齐临听到母亲临终前的咳嗽声从牌位里传来。
"姨娘好狠的心。"他猛地转身掐住瓷偶脖颈,指缝间簌簌落下骨粉,"把我娘魂魄封在往生牌里,就为了养这个怪物?"
颜如玉的盖头突然自燃,露出半张腐烂的脸。蛆虫从眼眶钻出,在她森白齿间扭动:"当年你爹剥我人皮时,可没说过半个'狠'字。"瓷躯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割破齐临脸颊,血珠滴在鬼婴眉心。
供桌轰然倒塌,二十七个灵牌同时迸裂。封存的残肢断臂中,齐临看到母亲的头颅——天灵盖被钻出小孔,发间还别着大婚时的鎏金簪。
鬼婴发出啼哭,义庄所有棺材盖板开始震动。颜如玉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子时到了,该喂我们的孩儿了..."
血蚕啃食完最后一片指甲时,齐临被吊在义庄房梁上。颜如玉的瓷手拂过蚕茧,那些晶莹丝线竟是他儿时的胎发所化。当蚕茧破开,掉出的不是蚕蛹,而是二十七个写着齐临生辰的巫毒娃娃。
"夫君可记得七岁那场大病?"颜如玉的盖头下渗出黑血,"你爹亲手将续命蛊种在你娘子宫里。"她扯开蚕茧内层,露出张完整的人皮——正是齐临母亲分娩时的模样。
鬼婴突然尖啸,义庄地砖层层翻起。齐临看见地窖里泡着九十九个紫河车,每个都连着腐烂的脐带。最深处的水晶棺中,躺着他"难产而亡"的母亲,腹部赫然插着招魂幡。
子时的更声在井底回响。齐临被鬼仆推入往生井时,看见水面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个穿寿衣的男童。当他触碰到井水,指尖传来母亲梳头的触感——那根本不是水,是二十年前姨娘被剥皮时流的血。
"临儿乖。"井壁伸出无数血手,声音与母亲临终前重合,"喝了这碗孟婆汤。"陶碗里浮着半颗眼球,瞳孔里映着齐父将姨娘吊上房梁的画面。
齐临打翻陶碗的瞬间,井水倒流成瀑。他看见九泉镇每口井都是炼尸炉,镇民们正在睡梦中吐出尸蚕。颜如玉的瓷面出现在井口:"夫君现在相信了?你才是齐家最完美的尸傀。"
青花瓷窑炸裂那夜,八百鬼仆在火中起舞。齐临被铁链锁在窑顶,看着自己的倒影在窑火中扭曲成父亲的模样。颜如玉的瓷躯在烈焰中重组,裂缝里渗出的是齐家祖坟的尸油。
"当年你爹就是用这窑烧制尸傀。"她的声音混着骨裂声,"现在轮到你了。"当窑温升至九百度,齐临后背的《黄泉路引图》突然活过来,将火焰吸成青烟。
鬼婴从灰烬中爬出,额间朱砂痣变成竖瞳。它啃食着焦黑的鬼仆残骸,每吃一口就念段《往生咒》。齐临在它第三只眼里看到恐怖真相——九泉镇地底埋着的,竟是条被炼化的龙脉。
血月当空时,十八层墓穴响起青铜阴锣。颜如玉给齐临换上血色喜服,衣摆绣着十万冤魂的名讳。当送亲队伍穿过乱葬岗,那些墓碑纷纷开裂,伸出缠着符咒的骨手。
"这是为夫当年的聘礼。"她掀开轿帘,远处山峦竟是堆积的骷髅头。鬼婴坐在由头骨垒成的喜轿里,正把玩着块虎符——正是齐临母亲陪葬品中的镇墓兵符。
合卺酒端上时,齐临突然将酒泼向喜烛。火焰窜起三丈高,映出宾客们的真容:全是二十年前参与灭门的劫匪,如今都成了青面尸兵。颜如玉的盖头被烧穿,露出底下姨娘腐烂的脸:"吉时到,请新郎入棺!"
九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时,齐临后背的刺青开始灼烧。颜如玉的瓷躯爬满尸蚕,吐出金线将他缠成茧蛹。鬼婴跳上棺椁,第三只眼射出红光,在夜空勾出血色八卦。
"知道齐家为何遭天谴吗?"姨娘的声音从每口棺材里传出,"你爹想用尸解术成仙呢。"棺盖炸裂的瞬间,齐临看见父亲被炼化的尸身——脊椎己化作龙骨,眼眶里游动着尸蚕。
当鬼婴扑向龙骨时,齐临突然扯断金线。他后背的《黄泉路引图》腾空而起,将漫天尸蚕吸成干尸。月光下,刺青竟与母亲留下的《炼尸秘典》最后一页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