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的亲笔信,如同一块巨石,在张家这潭深水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清楚,那位新任的江南漕运总督王通判,己经将一把无形的、却又无比锋利的刀,架在了张家所有高端产业的脖子上。
堂屋里的气氛,凝重无比。
张大山那“不走运河,改走海路”的惊天构想,让在场的所有儿子都震惊不己。
“爹,此事非同小可。”
石头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的脸上,写满了凝重。
“这海运之事,咱们家一无经验,二无人脉。”
“贸然下海,怕是……风险太大。”
“没错。”张大山点头,“此事,若只有我们张家,是万万不敢想的。”
“但如今,咱们有了岳父大人这位准亲家,便有了五成把握。”
他看向石头,目光灼灼。
“石头,你立刻再启程,去一趟府城。”
“将小山的信,和你岳父大人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再将我‘改走海路’的想法,也一并告诉他。”
“我倒要看看,他这位在海上闯荡过的‘老船主’,敢不敢,跟咱们一起,赌上这一把。”
石头领了父亲的密令,不敢有丝毫耽搁。
他带着那封事关家族命运的信,再次踏上了前往南阳府城的路。
赵府,书房之内,茶香袅袅。
赵西海听完石头沉重的叙述,看着小山那封信的抄本,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也变得和张大山一样,凝重无比。
“好狠的手段。”
良久,他才长叹一声。
“这王通判,是想从根子上,掐死你们张家南方的所有生意啊。”
“他用的是官府的规矩,是朝廷的法度,让你明知是坑,却又不得不往里跳。”
“此乃阳谋,最是难解。”
“岳父大人,”石头沉声说道,“我爹说了,既然他把运河的路给堵死了。”
“那咱们,就不走运河了。”
“咱们,改走海路。”
听到这句话,饶是赵西海这样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忍不住瞳孔一缩,手中的茶杯都微微一晃。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石头,眼中充满了震惊。
“你爹……好大的魄力。”
“他这是要把桌子给掀了,换个地方,跟他们重新开一局啊。”
但他随即又摇了摇头,神情变得更加严肃。
“可是,石头,这海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风浪、海盗、还有那沿途港口的官府水师和各路豪强,哪一环出了问题,都是船毁人亡,血本无归啊。”
“我赵家虽也做过几趟海上的生意,但那都是跟着别人的大船队,捎带些货物,小打小闹罢了。”
“要自己组建船队,开辟南北航线,这其中的风险,比走运河,要大上十倍不止。”
石头看着他,将父亲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了出来。
“我爹说了,风险越大,利润也越大。”
“此事若只有我们张家,是万万不敢想的。”
“但如今有了岳父大人您这位‘老船主’,有了您几十年来在南阳乃至沿海各地的声望和人脉,咱们就有了五成把握。”
“剩下的五成,就用咱们张家的技术,来补。”
“技术?”赵西海一愣。
“对。”石头点头,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岳父大人,您可知,为何海船速度慢,还怕风浪?”
“是因为船身不够坚固,龙骨不够结实。”
“我们张家,如今有最好的百炼精钢,可以用来加固龙骨和船身的关键部位。”
“我们有最好的桐油和防水秘法,能让船板数年不腐。”
“岳父大人,您可知,为何海船最怕触礁和迷航?”
“是因为夜晚和雾天,看不清方向。”
“我们张家,有最好的无瑕明镜和琉璃,可以用来制造更大、更亮的探照灯和更精准的航海仪器。”
“岳父大人,您可知,为何海船最怕海盗?”
“是因为官府的水师,鞭长莫及。”
“我们张家,有最锋利的钢刀,最坚固的铠甲,甚至……还有我爹正在琢磨的、能喷火的‘大家伙’。”
“咱们可以组建一支装备远超寻常水师的、最精锐的护航队。”
他这一番话,让赵西海听得是心神震动,眼中异彩连连。
他仿佛看到了一支由张家技术武装到牙齿的、无敌的舰队。
“好……好啊。”
赵西海激动地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贤侄,你继续说。”
石头继续说道:“我爹的意思是,咱们两家,合股,成立一个全新的‘青石远洋商号’。”
“咱们张家,以技术和部分资金入股。”
“岳父大人您,则以人脉、渠道和海运的经验入股。”
“咱们共同出资,去泉州港,买下或者建造属于咱们自己的、最好、最快、也最结实的海船。”
“咱们共同招募,最有经验的水手和最悍不畏死的镖师。”
“咱们共同开辟,一条从泉州,首达天津卫的‘黄金航线’。”
“咱们不仅运咱们自家的货,更要将这条航线,向整个‘青石商会’开放。”
“咱们要让全天下的商人都知道,这世上,不止有官家的漕运。”
“还有咱们的……‘青石海运’。”
当石头说完最后一个字。
赵西海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年轻、却己颇具大将之风的准女婿。
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更没有看错张家。
“好!”
他重重地一拍桌子。
“就这么办!”
“你回去告诉你爹,我赵家,就把这半辈子的身家,都押在你们‘青石’这条大船上了!”
“咱们,一起,去那大海上,挣他一个金山银海回来。”
当天,一份由石头和赵西海共同起草的、关于成立“青石远洋商号”的合作契约,便被快马送往了青石村。
一场旨在打破封锁、逐鹿海洋的宏大棋局,就此,正式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