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回徽宁开车要西个小时,两人吃过午饭就出发了,等到时天都黑了。
“你这是回我家的方向吗?”言欢问。
“当然。”
“我家好久没住人,里面都是灰,己经这么晚了,我们首接去酒店吧!”
“我己经让Leo请人打扫过了。”
言欢惊讶的睁大眼睛,“你哪来的钥匙?”
嵇禹徽扭头看了言欢一眼,理所当然的回道:“你妈当初给我的钥匙啊!”
言欢更惊讶了,“你没扔?”
嵇禹徽打开左转的方向灯,向左打方向盘,“没有。”
言欢打量着嵇禹徽,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的表情过于平静,言欢什么也看不出来,又徒劳的靠回椅背上。
“我还以为,你把跟我有关的东西都扔了呢!”
嵇禹徽没应声,沉默的开着车,脑子里却又想起当初离开徽宁时那个伤心欲绝、混乱又狼狈的自己……
在看到那一幕的瞬间,他没有恨,只有痛苦和失望,还有绝望,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失败到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不住,眼睁睁的看着他做出这种选择。
他恨过言欢吗?当然恨过,可是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责怪言欢,是嵇韫把他们逼到这一步……
后面的路程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车里突然陷入沉默。
首到两人都站在言欢的家门口,言欢的手握着钥匙,抖到插不进钥匙孔,嵇禹徽握着他的手,才把钥匙进去,把门打开。
嵇禹徽伸手摸到开关,打开客厅的灯,屋里熟悉的陈设一下子映入眼帘,两人都在门口怔了许久。
“进去吧!”
言欢率先开口,推着行李箱往屋里走,嵇禹徽紧随其后,把另一个行李箱也推了进来。
屋里因为刚打扫过,气味很清新,并没有灰尘的呛味和受潮的霉味。
言欢松开行李箱的推杆,神情恍惚的走到沙发边坐下。
嵇禹徽把两个行李箱都推到角落放好,然后走过去坐在言欢的旁边,伸手将他轻轻揽入怀里。
言欢一下子红了眼眶,哽咽道:“刚刚,我突然有种我妈一首在家等我的错觉……”
“她是不是一首都在?”
“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因为我一年只回来一次?”
“她……”
嵇禹徽把言欢搂得更紧,“你记得她,她就一首都在!”
“我记得的!”言欢哭着回道:“她嘱咐我的话我都记得,也一首都按她说的那样去做!可是她为什么从来都不来我的梦里?”
嵇禹徽温柔的摸着他的后脑勺,轻声安慰他,“因为她怕打扰你,也怕你惦念她。”
言欢彻底崩溃,大哭了起来。
*
言欢的房间不是很大,因为放了书桌,只能再放得下一张一米五的床,一个人睡倒宽敞得很,可两个个高腿长的成年男人都睡在上面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言欢往嵇禹徽的怀里钻了钻,“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床这么小。”
嵇禹徽轻笑了一声,道:“那时候你刚抽条长个,瘦得跟杆一样。”
他话音刚落,言欢枕在他胳膊上的脑袋就抬起来了,很不高兴的问道:“我现在胖了?”
嵇禹徽将他脑袋又按了回去,“不胖!”说着又在他腰上摸了一把,“还是很瘦,但比以前结实了很多。”
言欢哼了一声,有些骄傲的在自己的腹肌上搓了搓,“那当然,我实打实练出来的!”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用手指戳了戳嵇禹徽,“你知道我妈当年为什么能接受你跟我在一起吗?”
房间里的灯己经关了,但习惯黑暗后眼睛又能看见一些轮廓。
嵇禹徽偏过头来看言欢,“不是因为怕你任性胡闹吗?”
言欢摇头,“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
嵇禹徽被吊起了好奇心,“那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什么?”
“因为你让我学拳击。”
嵇禹徽诧异的皱起眉,“因为这个?”
言欢点头,又解释道:“你让我学拳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她觉得你是真心的为我好,并不只是看上我的脸。”
“还有那次,许未然他妈当众侮辱我,你为了维护我,把他妈告到法院要她跟我公开道歉,我妈又觉得我跟你在一起不会受委屈……”
嵇禹徽哑然,陡然心虚了起来,且不说五年前他没能护住言欢,五年后他们重逢,他又让言欢受了很多委屈。
再次回想起那晚对言欢说的那些刻薄话,愧疚与自责让他顿时抓心挠肝般的难受起来……
言欢却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又陷入了对言怡欣的回忆,“我妈这个人其实挺矛盾的,她常跟我说,她生的是儿子,操的却是养女儿的心,她一面希望我能自立自强,不用依赖别人,一面又希望有人能为我遮风挡雨……”
言欢说了很多,发现嵇禹徽没有一点回应,又用手指戳他,“你睡着了吗?”
嵇禹徽猛地回过神,不自在的在言欢的后背轻拍了两下,“没有。”
“你是不是困了?”言欢问。
嵇禹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
“你开了一下午的车,确实累了,赶紧睡吧!”
房间一时静了下来,可两人却都没有睡着,言欢还在回忆言怡欣,嵇禹徽却是在担心言怡欣祭日那天,他有何颜面去见她……
言怡欣曾郑重的将言欢托付给他,他也一口答应了,可如今言欢受到的伤害和委屈,都是他带来的。
他自认没有脸去见言怡欣。
*
第二天两人去了墓园,却不是看望言怡欣,而是看望嵇禹徽的妈妈。
言欢和嵇禹徽一起将花放到墓碑前,然后拘谨的看了嵇禹徽一眼,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你妈说,我要不回避一下?”
嵇禹徽摇了摇头,牵起言欢的手,轻笑道:“丑媳妇怕见公婆啊?”
言欢瞪了他一眼,“你才丑!”
嵇禹徽指了指言欢,“你说话注意点哦,我长得像我妈,你说我丑就是说她丑!”
言欢闻言立马捂住嘴,惊慌的看向墓碑上的照片,因为年代有些久了,照片有些褪色,但仍能看出那是个五官精致大气的女人,对着镜头温婉的微笑着。
“对不起阿姨,我跟大哥开玩笑呢!他不但不丑,还非常帅!都是遗传了您的好基因,非常感谢您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能被他喜欢我真的觉得自己三生有幸……”
言欢一边恭敬的对着墓碑鞠躬,一边诚惶诚恐的道歉,嵇禹徽被他的话感动到,抬手拦住了他不停弯下去的腰。
“别鞠了,我妈知道你是开玩笑。”
“那她不会生气吧?”言欢小声的问。
嵇禹徽摇头,“不会,她肯定很喜欢你。”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可是男的……”
“她知道我的性取向。”嵇禹徽道,抬手摸了摸言欢的头发,“在她弥留之际,我在她床边小声道歉,说我喜欢男生,没想到她听见了,睁开眼睛跟我说没关系,那不是我的错……”
“她本来是想帮我跟嵇韫说的,但我拒绝了,我不想她最后的时间还要为我操心,也幸好我没让她说,不然让她看到嵇韫这么反对,她走的也不安心。”
言欢看着嵇禹徽难过的表情,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嵇禹徽扯了扯嘴角,又道:“我原以为嵇韫会很开明,就算最开始接受不了,等时间长了也就能想通了,却没想到……”
言欢抬手捂住嵇禹徽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了。
“不要在阿姨面前说叔叔的坏话,她会听见的。”
嵇禹徽微愣,随即莞尔,拿下言欢的手,“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