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厚福正在用手中那柄铁勺,一寸一寸往外刨着……
地面坚硬、湿冷,如同冻凝的岩髓。他躺在洞里,时而挪动手腕,时而喘息,血水与泥沙混成了黏稠的浆。每一铲土都是撕裂般的疼,但他仍咬牙坚持。
牢房中昏暗无光,李厚福也不知道刨了多久……
首到某个时刻,他终于支撑不住。手中的勺子滑落,意识也像断线的风筝,沉入无光的海底。
……
他再度睁眼,便落回了那片熟悉而不属于现实的梦。
云海之上的异境无风无声,整个世界像被悬在停滞的呼吸之上,静得诡异,冷得无声。李厚福环顾西周,喉咙发紧。那熟悉的压迫感从梦境的边界缓缓渗入,像某种沉默的窥视正伏在天穹之外。
“小心……”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低语,微弱,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尖锐。是法兰。
但提醒终究来得太晚。视野骤然翻转,一股熟悉的失重感从脚底涌起,将他整个人抛向高空。
雾海之上,一道黑影破开天穹而来。
那只猫——又来了。
它从空无中跃出,像是被梦境自己生出的裂口吐了出来,张口叼住他的后颈,毫不费力地将他抛向云海之上的幻境边界。
风声呼啸,天光倒卷。他被拽着在云上狂奔,梦境在他眼前扭曲变形,如同被神明遗弃的灵魂在空中翻滚、挣扎。
终于,猫停下,将他甩在一棵巨树顶端——那树的枝丫横空如骨爪,挂满了被蛛丝死死缠紧的人茧。
李厚福摇晃着悬挂,却惊觉:身上没有一丝束缚。
“不是这猫结的?”他警觉不己。
脑海中,法兰那懒洋洋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刺骨的嘲弄:“你以为猫会吐丝?你怎么不说它能念经。”
李厚福咬紧牙关,不作回应。他要逃离。他要活着出去。
他试着摆动双腿,如同荡秋千一般一点点积蓄动能,试图用脚钩住不远处的横枝。几次之后,他终于勾住树干,整个人跃了下去。
但下一刻,黑猫又如幽影般出现在枝头,将他叼起,重新挂了回去。
第二次,他故技重施,动作更加干脆利落。黑猫仍旧没有阻止,只是将他晃了几圈,再次甩回。
“这是在玩弄猎物?”李厚福咬牙,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第三次,他刚落地,黑猫并未怒吼,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低促的叫唤从黑猫喉间溢出,不像警告,更像召唤。
那声音像是潮湿的羽毛在生锈铁片上划过,微妙得让人心里发紧,像梦境深处某种规则正在缓慢醒来。
法兰再次出声:“你越来越像那猫了,福哥——反复重复,明知无解,还偏要试一试。”
“闭嘴。”李厚福冷冷回应,“你是选择等死,我不是。”
第西次,他再次跃起,那猫却不再扑来。
它只是竖起尾巴,静静站在枝头。
突然,那尾尖开始猛地抖动。空气中飘出细若尘丝的线团——每一节丝末,赫然带着一只蚂蚁大小的白蛛。
一时间,蛛丝如雨下,贴在李厚福的皮肤上迅速扩展。他惊骇,却根本挣不开!他试图让自己从噩梦中醒来,但哪怕咬破舌尖,却仍困于梦境。
随着蛛丝层层缠绕,他胸口愈发紧闷。窒息感逐渐攀升,黑暗像潮水般漫过他的眼帘……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的一刻,身体骤然一轻。
巨茧中猛地一空,法兰原地消失。
“喵?!”黑猫在枝头炸毛,蹦跳咆哮。它猛地扑上树梢,狠狠踩扁空空的茧壳,又呼出一口尖锐气音,嗅着空气,寻找法兰的残迹。
……
而此时,梦境之外,时间退回一些……
监牢之下,传来微不可闻的敲击声。初如幻觉,继而节奏逐渐清晰,好像地底下真的有人在捶击!
若此刻法兰醒着,他会惊喜地发现,那道他未完成的坑道,真的……被人接了上来!
准确说,是“物”。
地底,两具精铸骷髅正挖掘向上。钨金骨架在火光下折射出蓝白金属光芒,指节处浮现微弱魔纹。齿轮轻响,工具碰撞岩壁,火星迸溅,像在心脏里凿出光。
突然——
“呲——呲啦——”
一阵电涌声,从安尔胸腔深处蹿出,如神祇低语般模糊扭曲:“安尔!你他妈还没挖完?还说三个小时就穿透?这都半天了!你定位器是不是长藓了?”
红光一闪。
“你才长藓。”安尔死死握紧鎯头,关节深处渗出淡红魔能,“这下面是超凡混凝土复合层,你以为在刨羊屎?”
艾尔蓝光一跳,冷笑:“我看你润滑系统用的是地沟油。”
“地沟你老母!”安尔骂,“要不是你上回把爆破剂和润滑油贴错了标签,咱俩早炸出十米空腔了!”
“贴错的是你!”艾尔语速骤升,“我拿错的是被你误导的!你是在谋杀!”
“你不会用眼看?非要用你那只带裂的脚扫描?”
“那座炼金工坊传了三百年,现在就剩灰了!”
沉默两秒。
“要不是神的旨意不容有失,老子真把你骨架拆成骨牌。”
“我早把你扔进火焰之壶洗干净了。”
他们骂着,却没停手。
魔晶闪烁。岩石剥离——他们在为“救赎”开路。
风从地缝里升起,像某种未醒的存在,正缓缓吐息。
二者一边争吵,一边继续刨挖,指节与齿轮的咬合声在地层中颤响不止。
魔晶在它们的眼窝中跳动、脉冲,红光蓝光依次闪过,如神明残留的梦魇。
终于——
“咚!”
一声闷响,伴随金属回震。岩层微颤,然后,一块天花板塌陷。
“穿了!”
锁链滑响,“咔哒”扣入岩缝。法兰的身子倒垂而下,苍白如蜡,像一节从深井中拽出的脊骨。
他正在悠悠转醒……
艾尔和安尔对视,魔晶骤亮,红蓝交融……
“搞定!”